凌晨一点，纪凛公寓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主卧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纪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跨国会议文件，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细微得像错觉。
他停下动作，侧耳倾听。几秒钟后，又一声闷哼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是温皙的声音。
纪凛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按“公寓规则”，他不该干涉她的私人空间，可那声音里的脆弱，让他的脚步停在了温皙房门前。他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下，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接着是温皙沙哑的声音：“谁？”
“是我。”纪凛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没事吧？”
门内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门被拉开一条缝，温皙的脸出现在门缝后——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覆着一层冷汗，嘴唇干裂，一手紧紧按着小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纪凛的语气不自觉地沉了下来，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又落在她按紧小腹的手上。
“没、没事……”温皙咬着牙，想挤出一个没事的表情，却因为疼痛皱紧了眉，“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忍忍就好。”
纪凛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没吃完的外卖盒，里面是凉透的麻辣烫，旁边还有几个空的咖啡杯。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几天她白天去医院陪父亲，晚上回来还要熟悉“纪太太”的各种礼仪，连好好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饮食不规律再加上过度劳累，不生病才怪。
“忍？”纪凛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急性肠胃炎疼起来能忍？穿衣服，现在去医院。”
“不用麻烦了……”温皙还想拒绝，却被纪凛打断：“我没时间跟你耗，要么现在跟我走，要么我让林舟来送你——你选一个。”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却没让人觉得反感。温皙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自己再拒绝也没用，只能点了点头，转身慢慢去穿衣服。纪凛站在门口等她，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背影上，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躁——不是对她的烦躁，而是对自己居然会在意她状况的烦躁。
十分钟后，两人坐进车里。纪凛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用手机给私立医院的急诊主任发消息，简洁明了：“纪凛，带病人来急诊，急性肠胃炎，准备好诊室。”
温皙靠在副驾驶座上，疼得蜷缩着身体，却还是注意到他的动作：“你……提前联系好了？”
“不然等你排队挂号，疼到天亮？”纪凛的语气依旧冰冷，却飞快地调低了车内空调的温度，又把副驾驶的座椅调得更倾斜，“靠会儿，快到了。”
温皙没再说话，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车里很安静，只有引擎的轻微声响。她能感觉到纪凛开得很快，却很稳，没有急刹车，显然是在尽量减少颠簸对她的刺激。这种细微的照顾，让她紧绷的神经，悄悄松了一点。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私立医院急诊楼前。纪凛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旁，打开车门，弯腰扶着温皙：“能走吗？”
温皙点点头，刚想自己站起来，却因为疼痛腿一软，纪凛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力度刚好，既不会让她摔倒，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慢点。”他低声说，半扶半搀着她走进急诊楼。
急诊主任已经在诊室门口等候，看到他们来，立刻迎上来：“纪总，温小姐，这边请。”
医生检查后，确诊是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纪凛全程站在旁边，没说话，却把医生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不能吃辛辣油腻，要清淡饮食，注意休息，避免劳累。
护士带温皙去输液室，纪凛跟在后面，去缴费窗口付了钱，又去药房取药，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沓。等他拿着药走进输液室时，温皙已经坐在椅子上，护士正准备给她扎针。
“别怕，很快就好。”护士笑着安慰温皙，手里的针头却让温皙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纪凛看到她的小动作，走过去站在她身边，没说话，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皙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纪凛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她心里一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护士趁机顺利扎好了针。
输液管里的药液缓缓滴落，温皙靠在椅背上，渐渐有了困意。纪凛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却没有立刻处理工作，而是先调整了输液管的滴速，确保不会太快让她不舒服。
他打开文件，目光却时不时会扫向温皙。她睡得很沉，眉头还微微皱着，显然还在承受疼痛。纪凛的手指无意识地悬在呼叫铃旁，心里盘算着——等输完液，让厨房准备点小米粥，她现在只能吃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温皙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输液管里的药液已经下去了一半，纪凛坐在旁边，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显然是怕吵醒她。
阳光透过输液室的窗户照进来，落在纪凛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时冷硬的轮廓。温皙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男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醒了？”纪凛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还有半小时输完，饿不饿？”
温皙摇摇头，轻声说：“谢谢。”
纪凛的手指顿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不用谢，我只是不想你生病影响后续的合约履行——下周还有纪家的聚会，你要是病了，我还得重新找人，麻烦。”
又是“合约”。温皙心里那点刚升起的暖意，瞬间又凉了下去。她低下头，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液，没再说话。
纪凛看着她落寞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习惯了用“合约”和“利益”来包裹自己，不知道怎么表达关心，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来掩饰。
凌晨五点，输液终于结束。纪凛扶着温皙走出医院，坐进车里。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里一片安静。
到了公寓楼下，纪凛先下车，扶着温皙走进电梯。电梯里，温皙突然说：“纪总，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纪凛看着电梯里的数字，低声说：“我说了，不想麻烦。”
温皙没再反驳。回到公寓，纪凛把她扶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拿起手机给厨房打电话：“准备一份小米粥，要温热的，现在送上来。”
挂了电话，他看向温皙：“粥很快就到，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温皙坐在沙发上，看着纪凛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细微的暖意。她知道，他嘴上说着“麻烦”，心里却还是关心她的。或许，这场冰冷的合约婚姻里，也不是只有利益和规则。
几分钟后，纪凛端着一杯温水走出来，递给温皙。这时，门铃响了，是厨房送来了小米粥。纪凛接过粥，放在温皙面前：“快吃吧，吃完回房休息。”
温皙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粥熬得很软烂，带着淡淡的米香，温热的液体滑过肠胃，之前的疼痛感缓解了很多。她抬起头，看向纪凛，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谢谢。”温皙又说了一遍，这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
纪凛的耳朵微微泛红，连忙转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赶紧吃，吃完休息。”
温皙笑了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喝粥。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勺子碰撞碗的细微声响，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反而多了一丝难得的温馨。
温皙知道，从今晚开始，她对纪凛的认知，悄悄改变了。而纪凛自己也没意识到，他心里那道“合约”的边界，正在被这碗温热的小米粥，慢慢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