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纪凛公寓的走廊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客厅角落的夜灯亮着一圈微弱的暖光，像颗被遗忘的星星。温皙从睡梦中醒来，喉咙干得发疼，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去厨房倒杯水，路过书房时，却被一道异样的光留住了脚步。
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一道暖黄色的光线——不是平日里纪凛工作时用的冷白光，而是台灯特有的柔和光晕。温皙的脚步顿住了，按“公寓规则”，书房是纪凛的“绝对禁区”，她从不会靠近半步，可此刻那道灯光，却像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她挪不开脚。
更让她意外的是，书房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白天那个雷厉风行、永远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纪凛，判若两人。
温皙咬了咬下唇，心里天人交战——她知道自己该转身离开，不该窥探纪凛的私人空间，可那声叹息里的脆弱，却让她鬼使神差地往前凑了凑，目光不自觉地透过门缝，看向书房里的景象。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前的一盏台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笼罩着纪凛的身影。他靠在真皮椅背上，身体微微后倾，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领带被扯得松散，领口的两颗扣子解开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平日里锐利的眼神，只能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他没有看电脑屏幕上的文件，而是盯着屏幕中央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老旧全家福，照片里的纪凛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穿着校服，站在一对中年男女中间，嘴角带着青涩的笑容。中年女人温柔地搂着他的肩，男人则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眉眼间和纪凛有几分相似。
温皙的呼吸下意识地放轻了。她从未见过纪凛这样的模样——没有了商场上的冷漠，没有了面对合约时的公事公办，只剩下卸下所有防备后的疲惫与脆弱，像个背负了太多压力，却找不到人倾诉的普通人。
纪凛的指尖轻轻落在屏幕上，划过照片里女人的脸庞，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他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沉默地看着照片，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失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温皙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她想起纪家夜宴上，纪老爷子对纪凛严格到近乎苛刻的要求，想起他总是一个人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想起他连喝咖啡都要严格按照固定比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生活保持“可控”。原来，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也有自己的软肋，也会在深夜里，对着一张旧照片偷偷难过。
桌角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杯子里没有加奶和糖——这不是纪凛习惯的喝法，显然是他忙得忘了，或者根本没心思顾及口味。旁边堆着厚厚的文件，有些页面还夹着红色的批注，看得出来，他已经在书房里待了很久。
“妈，我好像有点累了。”
就在这时，纪凛的声音轻轻响起，微弱得像一阵风，只有靠近门缝的温皙才能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语气里的无助，彻底打破了温皙对他“冷漠强大”的固有认知。
温皙的心猛地一揪。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怕自己的存在打扰到这份难得的“真实”。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不该窥探纪凛最脆弱的一面，可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像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转身轻轻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却没有立刻回房间。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书房门缝里的那道光，心里五味杂陈。原来，她对纪凛的了解，一直都停留在“合约对象”和“雇主”的层面，从未想过，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累会难过的普通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里的灯光终于灭了。温皙听到纪凛起身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她连忙端着水杯，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浮现纪凛靠在椅背上的样子，他看着旧照片时的眼神，还有那句带着疲惫的“我好像有点累了”。温皙第一次意识到，这场合约婚姻里，或许不止她一个人在“演戏”，纪凛也在用他的方式，扮演着“无所不能的纪总”，掩盖着自己的脆弱。
第二天清晨，温皙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她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纪凛习惯的咖啡豆，仔细地舀了两勺，又倒了半盒纯牛奶，加了两勺糖，按照他固定的比例，慢慢煮着咖啡。
煮好咖啡后，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蜂蜜蛋糕——那是她前几天偶然发现的，纪凛偶尔会在下午工作累了的时候吃一块，缓解压力。她把蛋糕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了十秒，然后和咖啡一起，放在了纪凛常坐的餐位前。
纪凛走进餐厅时，看到桌上的咖啡和蜂蜜蛋糕，脚步顿了一下。他看向温皙，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咖啡是他习惯的比例，蛋糕也是他偶尔会吃的那款，可温皙从未问过他这些。
“早上看到冰箱里有蛋糕，就热了一块。”温皙避开他的目光，假装专注地吃着自己的全麦面包，语气尽量平淡，“咖啡还是按之前的比例煮的，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纪凛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餐位前坐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温度刚好，浓度适中，是他习惯的味道。他又拿起那块温热的蜂蜜蛋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缓解了清晨的疲惫。
他抬起头，看向温皙的侧脸，她正低头吃着面包，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纪凛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暖意，他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喜好，只是默默吃完了蛋糕，喝完了咖啡。
早餐结束后，纪凛出门时，对温皙说了一句：“今天的咖啡和蛋糕，很好吃。”
温皙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到纪凛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点，虽然很淡，却真实存在。她的心里也跟着一暖，轻声说：“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准备。”
纪凛没有回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可温皙知道，从昨晚书房门缝那道光开始，从今天这杯刚好合口味的咖啡开始，她和纪凛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那种藏在细节里的关心，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正在慢慢萌芽。或许，这场以合约开始的婚姻，未来会有不一样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