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艺术展馆的VIP沙龙现场,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水晶吊灯洒下,落在墙上挂着的近现代画作上,映得整个空间既有艺术的雅致,又不失高端社交的热闹。衣香鬓影的人群里,纪凛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正与几位商界伙伴交谈,左手自然地搭在温皙的腰上——这是他们约定好的“社交姿势”,用以维持“恩爱伴侣”的形象。
温皙穿着一条香槟色长裙,化着精致的淡妆,按“合约剧本”站在纪凛身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偶尔在纪凛介绍她时点头致意,像个完美却无足轻重的附属品。周围的人大多在谈论商业合作或艺术品投资,偶尔有人提起画展本身,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夸赞,没人真正关注艺术背后的细节。
直到一位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士走过来,与纪凛寒暄后,话题无意间转到了展馆即将筹备的“文艺复兴主题特展”上。“纪总,这次特展我们筹备了半年,可展品修复和动线设计还是遇到了不少难题。”女士无奈地叹气,她是业内知名的策展人陈曼,也是这次特展的负责人,“尤其是古典油画的颜料层保护,现代技术稍不注意就会破坏原作质感。”
“文艺复兴”“颜料层保护”——这两个词像钥匙,瞬间打开了温皙记忆的闸门。大学辅修艺术史时,她曾专门研究过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修复,还在佛罗伦萨交换时去乌菲兹美术馆的修复工作室参观过,对这些细节再熟悉不过。
她原本只是安静地听着,此刻却忍不住微微前倾身体,眼神里泛起难以掩饰的光亮。陈曼注意到她的反应,笑着问:“温小姐也对艺术修复感兴趣?”
温皙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失礼,连忙收敛情绪,却还是诚实地点头:“陈女士,我大学时辅修过艺术史,曾在佛罗伦萨待过一段时间,了解过一点古典油画的修复知识。”
“哦?那真是太巧了!”陈曼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温皙走到旁边的休息区,“我正愁找不到懂行的人交流,你觉得现代修复技术该怎么平衡‘保护’和‘还原’?”
纪凛原本还在与商界伙伴交谈,听到这边的动静,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温皙已经坐下,手里拿着一杯香槟,正专注地与陈曼讨论着什么。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眼神里满是专注,完全没了平时的顺从与疏离,整个人像被点亮了一样,散发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我觉得关键是‘最小干预原则’。”温皙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比如乌菲兹美术馆修复《维纳斯的诞生》时,没有用现代颜料填补残缺处,而是用可逆转的修复材料,既保护了原作的颜料层,又能让观众看到画作的历史痕迹。咱们这次特展的展品,如果年代较久,或许可以参考这种思路。”
陈曼频频点头,又抛出另一个问题:“那动线设计呢?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风格跨度大,怎么安排才能让观众清晰感受到艺术演变,又不会觉得杂乱?”
“可以按时间线分区域,搭配沉浸式光影。”温皙拿起桌上的纸笔,简单画了个动线图,“早期文艺复兴的写实作品放在明亮区域,突出‘人文觉醒’;盛期的作品用暖色调灯光,强调‘艺术巅峰’;后期的风格主义作品则用偏暗的光线,暗示‘过渡与变革’。另外,每个区域可以加互动解说屏,用通俗的语言讲艺术背景,降低大众的理解门槛。”
她讲解时,手势自然流畅,眼神明亮,偶尔会因为兴奋而微微加快语速,却始终逻辑清晰,连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全。周围渐渐有人被他们的讨论吸引,停下脚步倾听,甚至有人加入话题,向温皙提问,她都从容不迫地一一解答,完全掌控了话题的节奏。
纪凛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却忘了喝。他的目光几次不自觉地从商界伙伴身上移开,落在温皙身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皙。
平时的她,要么是医院里疲惫却坚韧的女儿,要么是公寓里安静遵守规则的“合约妻子”,要么是社交场合里得体却疏离的“纪太太”。可此刻的她,自信、专业、眼里有光,像一颗被尘埃掩盖许久的钻石,终于在属于自己的领域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他看着她被人群围绕,看着她从容应对各种提问,看着她因为得到认可而露出的真心笑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对“合约对象”的满意,而是对一个独立个体的欣赏,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他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温皙的魅力,远不止于“纪太太”这个依附于他的身份。
“纪总,在看温小姐?”旁边的商界伙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着打趣,“温小姐不仅漂亮,没想到还这么懂艺术,真是难得。”
纪凛收回目光,抿了一口红酒,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确实很优秀。”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真心实意地夸赞温皙,而非仅仅是出于“维护纪家形象”的客套。
沙龙中场休息时,陈曼拉着温皙的手,热情地说:“温小姐,你太懂我了!这次特展的筹备,我想邀请你加入顾问团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温皙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能参与文艺复兴主题的特展,哪怕只是顾问,也让她觉得无比珍贵。她看向不远处的纪凛,犹豫了一下——她的时间大多被“合约义务”占据,不知道纪凛会不会同意。
纪凛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主动走了过来。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先关注别人的看法,而是直接看向温皙,语气不自觉地柔和:“陈女士邀请你,怎么不答应?”
“我……”温皙还没说完,就被纪凛打断:“你的时间可以自己安排,合约里没说你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听到这句话,温皙眼里的犹豫瞬间消散,她笑着对陈曼说:“陈女士,我很乐意加入!”
陈曼高兴地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又跟纪凛寒暄了几句,才笑着离开。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休息区只剩下温皙和纪凛两个人。
“没想到你对艺术策展也这么了解。”纪凛看着温皙,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关注温皙的“专业领域”,而非仅仅是她的“合约表现”。
温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聊天,而非下达“合约指令”。她笑了笑,语气轻松了许多:“大学时特别喜欢艺术史,只是后来为了工作,慢慢就放下了。今天能跟陈女士交流,我也很开心。”
“喜欢就别放下。”纪凛看着她眼里的光,认真地说,“以后有类似的活动,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带你过来。”
温皙抬头看向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和疏离,反而带着一丝真诚的暖意。她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灯光依旧柔和,音乐依旧悠扬,可温皙和纪凛之间的氛围,却悄然改变了。从“合约疏离”到“平等交流”,从“雇主与工具”到“欣赏与认可”,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似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朝着一个未知却充满可能的方向,慢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