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悦府公寓大堂的水晶吊灯下,温皙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鲜花礼盒,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刚从艺术特展筹备会回来,前台就笑着递上这个快递,说是一位姓林的先生送的。拆开丝带的瞬间,浓郁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整整九十九朵红玫瑰,花瓣新鲜得像还沾着晨露,中间夹着一张白色卡片,上面是熟悉的字迹:“今日聊及波提切利的色彩理论,受益良多,期待下次再与你深入交流。林哲。”
林哲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这次特展的学术顾问之一。在沙龙重逢后,两人偶尔会因工作聊起艺术,温皙一直把他当朋友,却没料到他会突然送这么一束充满暗示的红玫瑰。她捏着卡片,心里有些无奈,正想抱着花先回公寓再说,转身就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凛刚从公司回来,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公文包搭在臂弯里。看到温皙怀里的红玫瑰,他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像被无形的手拧在一起,语气冷得像结了冰:“谁送的?”
温皙下意识把花往身后藏了藏,还是如实回答:“是林哲,这次特展的学术顾问,也是我的大学同学。他说感谢我之前在筹备会上提的建议,所以送了花。”
“感谢需要送红玫瑰?”纪凛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那束花,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你忘了合约第三条‘公众形象维护’的条款?里面明确规定,双方需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情感误解,影响纪家声誉。这束花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传出去说你已婚还接受异性的浪漫馈赠,对我们双方都没好处。”
温皙愣住了。她确实记得合约里有“维护公众形象”的条款,可这条款针对的是“公开场合的不当言行”,而非私下里朋友间的礼物。林哲送花或许有别的意思,但她还没来得及处理,怎么就扯到“影响声誉”上了?
“纪总,合约只说要维护‘公众形象’,没规定我不能收朋友的花。”温皙抬起头,迎上纪凛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反驳,“林哲是特展的合作方,送花可能只是出于礼貌,就算有别的想法,我也会处理好,不会让事情影响到合约。您是不是过度解读了?”
她刻意强调“朋友”和“合作方”,既是在澄清,也是在隐晦地表达不满——纪凛的反应,已经超出了“监督合约履行”的范畴,更像是在干涉她的私人社交。
纪凛被她的反驳噎了一下,脸色更沉了。他其实也知道,仅凭一束花就上纲上线,确实有些牵强。可刚才看到那束红玫瑰时,心里突然涌起的烦躁和不悦,让他控制不住地想用“合约”来压制——一想到温皙和林哲在筹备会上聊艺术时的默契场景,想到林哲看温皙时眼里的欣赏,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说处理掉就处理掉。”纪凛的语气变得更加专横,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公文包的带子,指节微微泛白,“别让无关人员的行为,干扰到我们的合约履行。这不是商量,是要求。”
他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只能用“合约”和“要求”来掩饰内心的失控。这种强硬的态度,让温皙心里的不满更甚。她看着纪凛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平时冷静理智、凡事都按规则来的人,此刻像个固执的孩子,用最生硬的方式,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合约里说的是‘双方共同维护公众形象’,不是‘您单方面要求我怎么做’。”温皙抱着花,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花我会妥善处理,不会让它影响到任何事。但纪总,您也该尊重我的私人社交,我不是您的附属品,不需要事事都听您的指令。”
说完,她没再看纪凛的表情,转身快步走向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时,她看到纪凛还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地盯着电梯门,像一头被惹恼却又无处发泄的狮子。
回到公寓,温皙把红玫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看着娇艳的花瓣,她心里五味杂陈——林哲的心意让她困扰,纪凛的反应却让她有些莫名的悸动。纪凛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仅仅是因为“合约条款”,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压下去,找来一个空花瓶,把玫瑰插了进去,又拿出手机给林哲发消息:“花收到了,谢谢。不过以后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专注于特展工作就好。”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看着花瓶里的玫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第二天清晨,纪凛走进客厅时,下意识地看向茶几——那里没有了红玫瑰的影子,只有一个空花瓶放在角落。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温皙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片压平的玫瑰干花。“昨天的花我已经处理了,”她看到纪凛的目光,主动解释,“直接扔了可惜,就做成了干花,以后放在书房当装饰,不会有人看到。”
纪凛的目光落在玻璃罐上,花瓣被压得平整,还保留着淡淡的粉色。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走到餐厅坐下。早餐端上来后,他看着温皙安静喝粥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特展筹备会以后尽量少单独跟林哲见面,如果有工作要谈,要么在展馆的公共会议室,要么让助理陪同。”
温皙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他:“纪总,您这又是按哪条合约规定?”
“没有具体条款,”纪凛避开她的目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生硬,“但这是为了避免合作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也是为了更好地维护我们的‘婚姻形象’。你要是不想后续出现麻烦,就照做。”
他还是在用“合约”和“形象”当借口,却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把“维护温皙”的私心,悄悄藏在了这些借口背后。
温皙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再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喝粥。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餐桌上,气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却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微妙。
温皙把玻璃罐里的玫瑰干花放在书房的书架上,刚好在纪凛常用的那本《文艺复兴画集》旁边。她知道,纪凛看到后一定会明白——她愿意为了合约妥协,却也希望他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冰冷的条款能完全定义的。
而纪凛在走进书房时,果然看到了那罐干花。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玻璃罐的边缘,心里的烦躁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柔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温皙的在意,早已超出了“合约对象”的范畴。只是这份在意,还藏在“条款”的外壳下,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真正袒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