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里,只剩下卧室床头一盏暖黄色的灯亮着,光线昏昏沉沉地洒在地板上,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温柔。温皙刚从拍卖晚宴回来,酒红色的露肩长裙被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裙摆上的暗纹在灯光下失去了晚宴上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前摊着卸妆棉和卸妆水,空气中弥漫着香水与卸妆水混合的气味,甜腻中带着一丝清冷,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刚才在晚宴上,她是万众瞩目的纪太太,是优雅从容、胆识过人的竞拍者,可现在,卸下所有伪装后,她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普通人。
温皙拿起一片卸妆棉,倒上卸妆水,轻轻擦拭着脸上的妆容。精致的眼妆被一点点擦去,露出原本略带疲惫的眼底;明艳的唇色也渐渐淡去,显露出嘴唇原本的粉色。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纪太太”的外壳被一点点剥离,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茫然。
镜中的女人,眼底带着未散的倦意,脸颊因卸妆略显泛红,头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少了晚宴上的优雅明艳,多了几分真实的脆弱。这才是真正的温皙吧?不是那个在聚光灯下从容应对、与纪凛默契配合的“纪太太”,只是一个为了父亲的手术费,签下合约,在陌生人面前扮演恩爱夫妻的普通女孩。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晚宴上的场景——聚光灯下,她举起竞拍牌,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纪凛在她身边,低声称赞“做得很好”,眼神里满是欣赏;媒体围上来采访,纪凛主动将她推到前面,让她成为焦点。那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泡沫一样虚幻。
她伸手拿起沙发上的酒红色礼服,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精致的暗纹。这件礼服,是纪凛为她准备的,衬得她优雅大方;那些称赞,是因为她是“纪太太”,是纪凛的妻子;就连她和纪凛之间的默契配合,最初也是为了“履行合约”,维护纪家的形象。
如果没有“纪太太”这个身份,她是谁?
是那个在医院里守着父亲,偷偷抹眼泪的女儿?是那个大学时抱着艺术史课本,对文艺复兴画作充满热情的学生?还是那个为了生活,放弃梦想,签下三年合约,在陌生人面前扮演“完美妻子”的温皙?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里盘旋,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迷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真正的自己了。为了扮演好“纪太太”,她学会了在社交场合微笑,学会了配合纪凛的所有安排,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和喜好,可她却渐渐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温皙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深夜的城市依旧繁华,路灯的光芒像一条长长的河流,延伸向远方。可这繁华与她无关,她就像一个站在玻璃窗外的旁观者,看着别人的热闹,感受着自己的孤寂。
公寓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纪凛还在书房处理工作,刚才在晚宴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回到这里后,又恢复了各自的空间。刚才的默契配合、万众瞩目仿佛一场幻梦,眼前的冰冷公寓才是现实。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翻到与父亲的聊天记录。父亲前不久刚出院,发来消息说:“皙皙,爸爸现在身体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我。无论你做什么,爸爸都希望你能做自己,别委屈了自己。”
看着这句话,温皙的鼻尖突然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为了让父亲安心养病,可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弄丢了。她为了“纪太太”的身份,放弃了自己的梦想,隐藏了自己的情绪,甚至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眼里有光的女孩。
温皙擦干眼泪,将手机放回口袋。她走到衣柜前,将那件酒红色礼服叠好,放进衣柜的角落。然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穿搭,舒适又自在。
换好衣服后,她再次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女孩,穿着简单的衣服,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眼底还带着一丝泪痕,却比刚才那个“完美的纪太太”真实得多。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温皙,你还好吗?”是纪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刚才听到你这边有动静,需要帮忙吗?”
温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用了,纪总,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纪凛的声音:“好,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脚步声渐渐远去,温皙靠在门上,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迷失下去了。她需要找回真实的自己,需要弄清楚,自己对纪凛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也需要知道,这份始于合约的婚姻,是否真的有未来。
夜渐渐深了,温皙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看着天花板,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温皙,从明天起,做回自己吧。无论未来怎样,至少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亲的期望。
这场完美戏码后的孤寂,让她彻底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躲在“纪太太”的外壳下了,她要找回那个真正的温皙,那个眼里有光、心中有梦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