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城市亮起了点点灯火，而纪凛公寓的客厅里，却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剩下的角落都沉浸在昏暗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清冷。
温皙坐在沙发的一侧，身姿挺得笔直，像是在参加一场严肃的会议。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整理得格外整齐的合约副本，首页用荧光笔标注着“核心合作条款”，格外醒目。
纪凛刚从公司回来，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温皙这副异常正式的模样。他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安，却还是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语气：“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吃晚饭？要不要叫点外卖，或者我让厨房准备……”
“纪总，”温皙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目光始终落在面前的合约上，“我想和您谈谈合约的事。”
纪凛的话顿在嘴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在温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她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温皙将茶几上的合约副本轻轻推到纪凛面前，指尖落在其中一条条款上，声音清晰而冷静：“合约第二条明确规定，双方仅为合约合作关系，需保持适当的物理与情感边界，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情感纠葛，影响合作公平性。”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纪凛，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犹豫，没有了偶尔的心动，只剩下全然的疏离，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但最近，纪总的一些行为，似乎已经偏离了这条条款的精神。”
纪凛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被温皙继续说下去的话打断。
“从您让助理准备超出价值上限的护眼保健品，到特意定制钻石项链，再到拍卖晚宴后过度关注我的私人状态，”温皙逐条陈述，语气客观得像在汇报工作，没有丝毫个人情绪，“这些行为都已经超出了‘表面合作’的范畴，也让我感到很困扰。”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纪凛的心上。他原本以为，这些“超纲”的关怀，是他靠近温皙的方式，却没想到，在她眼里，这些竟然都是“偏离合约”的越界行为。
“我知道，纪总可能只是出于‘维护合作形象’的考虑，”温皙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我希望，接下来的合作能顺利进行到合约到期。所以，恳请纪总像我们刚签下合约时一样，严格遵守所有条款，不要再做出任何越界的行为。”
“不要再越界”——这五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纪凛的心脏。他看着温皙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和心痛。
他想告诉她，那些保健品不是“维护形象”，是看到她熬夜后真心的担心；那条项链不是“越界”，是想庆祝她特展顺利的心意；那些关注不是“多余”，是想拉近两人距离的尝试。
他想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合约里的“表面合作”，而是藏在心里很久的真心。
可话到嘴边，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从温皙的眼睛里，看到了彻底的防备和疏离，那是一种“拒绝任何沟通”的信号，仿佛他只要多说一个字，就是在“再次越界”。
纪凛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沙发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温皙将合约副本从他面前收回，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就像在收回一件无关紧要的文件。
“如果纪总没有其他意见，那我就先回房间了。”温皙站起身，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特展还有最后收尾工作，接下来的社交活动，我会按合约要求配合，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说完，她转身就准备往房间走，没有丝毫犹豫。
“温皙！”纪凛突然开口叫住了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不相信，温皙对他就没有过一丝心动。他不相信，那些在拍卖行的默契配合，那些在狗仔围堵时的并肩作战，都只是她“按合约表演”的戏码。
温皙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纪凛，身体微微紧绷。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
她怕什么？她怕自己再陷深一点，就会发现自己真的只是苏晓的替身；她怕自己的心动，最终只是一场可笑的自我欺骗；她怕合约到期时，她会因为这份不该有的感情，而无法全身而退。
可这些话，她不能说。她只能咬着牙，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出一句冰冷的回答：“我没什么好怕的，纪总。我只是想按合约办事，确保我们的合作能顺利结束而已。”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回头，径直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纪凛和他所有的疑问，都隔绝在了门外。
客厅里只剩下纪凛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落地灯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他看着温皙紧闭的房门，第一次开始认真反思——温皙的“合约划界”，真的只是因为“怕越界”吗？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藏着什么他没发现的隐情？
他不知道答案，却知道自己绝不会就这样放弃。哪怕温皙用“合约”筑起一道冰冷的墙，他也要找到打开这道墙的钥匙，让她看清自己的真心，也让自己看清她的犹豫。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对温皙的感情，早已不是“合约”能束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