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楚绯的声音在逼仄的密室里荡开,冰冷,直接,不带丝毫迂回。
她握紧嗡鸣的指环,剑尖微垂,却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的姿态,目光如两柄淬冰的短刃,钉在那自称“守夜者”的老者脸上。
巡夜人?守钥一脉的真正使命?镜湖的图谋?浩劫?
这些词语每一个都重若千钧,但她此刻的心早已被无数谜团和危机磨砺得坚硬如铁。
她不需要故弄玄虚,只需要答案。
老者对于她这近乎无礼的直接似乎并不意外,反而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
他手中的青铜烟锅在指尖转了一圈,并未点燃,灰袍无风自动。
“楚家‘守钥’,守的并非死物,而是‘平衡’。”老者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那‘门’,非善非恶,乃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是通道,亦是裂隙。其力浩瀚,却也狂暴无序,一旦失控倾泻,便是万物凋零,天地反覆。”
他的目光扫过那个被撬开一半的玄铁箱,以及那滩微微蠕动的不明胶质,眼神无比凝重:“历代守钥人,以血脉与信物为引,筑心为堤,约束门之力,使其不至泛滥成灾。而‘镜湖’……”他语气沉了下去,带着深深的忌惮,“他们追求的,是彻底打开‘门’,吞噬并掌控那力量,成为……新的神明。”
“为此,他们不惜攫取一切蕴含门之力的碎片,甚至……”老者目光落在楚绯身上,带着一丝悲悯,“以特殊血脉和魂魄为祭,强行稳定通道。姑娘,你的重生,你的业力,恐怕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你,乃至整个楚家,或许都只是他们选中的……祭品与容器。”
祭品?容器?
楚绯心脏猛地一缩,前世家族覆灭、亲人惨死的画面再次汹涌而来,只不过这一次,被赋予了更加残酷和宏大的阴谋色彩!恨意如同毒焰,瞬间灼遍全身!
但她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气血,声音反而变得更加冰冷平稳:“所以,那批镖货,就是蕴含门之力的碎片?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她指向那滩诡异的胶质。
老者叹了口气:“是‘门’的……‘残渣’。力量逸散凝结的产物,蕴含混乱的意志和污染一旦脱离封印,便会自主吞噬生机,扭曲万
物。毒菩萨强行开启一角,已是酿成大祸,若非及时遏制……”他未尽之语,充满后怕。
此时,那名叫惊蛰的冷面女子忽然冷声插话,目光却依旧锐利地盯着楚绯的指环:“守夜者,何必与她说这么多?既然守钥人信物在此,依律当由我巡夜人接管!以免力量失控,或被镜湖所趁!”她语气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职责感。
“惊蛰!”老者低斥一声,带着警告。
楚绯却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极冷,仿佛冰面上掠过的一道寒光。
“接管?”她重复了一遍,指尖轻轻拂过嗡鸣的指环,感受着那冰冷狂暴的力量在血脉中蠢蠢欲动,“就凭你们?”
惊蛰脸色一寒,短刺幽蓝光芒再盛:“你!”
“惊蛰!”老者声音加重,拦住了即将发作的女子。他看向楚绯,目光复杂:“姑娘,信物既认你为主,自然由你执掌。但门之力凶险异常,绝非一人能控。巡夜人世代巡守,监视门之动向,清除逸散污染,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楚绯尚未回答,一旁沉默许久的容珩忽然轻笑一声,开了口。
他姿态依旧懒散地靠着石壁,仿佛刚才体内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夺从未发生,但那双桃花眼里却没了笑意,只有一片深沉的审视,“如何合作?是共享情报,还是……将我二人也纳入你们巡夜人的‘律法’之下,听候调遣?”
他话里的讥讽意味毫不掩饰。
老者看向容珩,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却又无法看透。
他缓缓道:“千机阁玉衡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老朽所言合作,自是诚心。镜湖势大,诡谲难测,多一份力量,便多一分胜算。至于律法……巡夜人只针对‘门’之危害,绝不干涉阁下与楚姑娘的自由。”
“空口无凭。”楚绯冷声道,“拿出诚意来。
镜湖在何处?菩提是谁?你们又知道多少?”她没时间听空泛的大道理和承诺,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能让她撕开迷雾、复仇雪恨的线索!
老者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镜湖总坛所在,飘忽不定,似虚似实,可能与某处秘境或小世界相连。但其在外活动的重要据点之一,老朽确已知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就在帝都,皇城之下。”
皇城之下?!
楚绯和容珩瞳孔同时一缩!
竟然藏在皇帝眼皮底下?!难怪能调动夜枭!那“菩提”的身份……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必然是皇室核心成员,甚至可能就是……
“至于‘菩提’具体身份,”老者话锋一转,“老朽目前亦无法确定。此人隐藏极深,或许有多重身份。但……”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撬开的玄铁箱和那滩胶质:“此处发生之事,以及毒菩萨之死,必然已惊动他。他定会派人前来查看,甚至……亲自前来回收这些‘残渣’。”
老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守株待兔?以这些危险的“残渣”和可能存在的其他玄铁箱为饵,引出“菩提”或其核心手下?
风险极大!但确实是目前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楚绯几乎没有犹豫。
“好。”她斩钉截铁,“就在这等。”
她看向那滩微微蠕动的不明胶质,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决绝。
“等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