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剩下父子二人，裴天成招呼儿子坐下，然后问道：“少棠，你可学到什么？”
裴少棠什么都没学到，总不能告诉父亲他只看出父亲没有眼光，挑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差。
他含糊其辞地答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家中女人越少越好。”
裴天成语重心长地问：“你觉得当今天下最成功的男人是谁？”
裴少棠想了想说：“自然是朝堂上的官家。”
裴天成继续问：“他的后宫可只有一个女人？”
裴少棠沉默了，官家的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裴天成见儿子不说话，便知他已默认：“所以说，衡量男子成功的标准之一便是身边有多少女人。故而为父纳妾再正常不过，谁让我们裴家有钱？往后家业交到你手中，你成了裴家家主，也可以纳妾。当然这是后话，今日为父想告诉你，干大事的男人千万不能太看重儿女情长。”
父亲的话裴少棠并不认可，却也不敢反驳，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以便找机会说出心中所想。
“你母亲嫁给我时，我像你这般大，那时她有个相好的，你外公偏瞧上我，你母亲死活不同意，最后还不是嫁给我？事实证明她嫁给我是对的，成为裴家的当家主母，锦衣玉食。而她那位相好的跑到外地，听说现在日子过得恓惶，若你母亲跟了他只能喝西北风。”
裴少棠心想：“母亲可不这么认为。”
“所以说，感情在现实面前显得十分苍白。为父从来不看重男女之情，才能将家业做到今日这般光景，在耀州哪一家不羡慕？”
裴少棠垂下眼帘，心中依旧不认同。
“你娘年轻时也是个温柔的女子，钱姨娘刚被我纳进府时，大家都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现在怎么样？你母亲变成个怨妇，天天拉着个脸，谁看见都想躲得远远的。钱姨娘呢？就知道吃醋，你瞧瞧她刚才那样，哪像个知书达理的样子？再说柳姨娘，别看她现在长得娇媚，也有年老色衰的一日。你现在看苏姑娘这好那好，往后可不一定，女人是会变的。”
父亲提到苏姑娘，裴少棠忍不住辩解道：“苏姑娘的刻花手艺只会越来越好。”
“这一点为父完全认可，我是说她的相貌，她的身段，还有她的性情，慢慢都会变，千万不要陷得太深。”
裴少棠强调道：“儿子喜欢她的刻花手艺。”
裴天成叹口气：“罢了罢了，我的话算是白说了，你喜欢她的刻花手艺也没什么不对。等你娶了她，过上三年五载，便知为父今日的话是金玉良言。”
裴少棠不想被父亲继续说教，便岔开话题：“父亲，沐瑶过几日要去儋州看望苏伯伯和明朗兄，儿子想陪她一同前往，还望父亲同意。”
裴天成眉头一皱，稍显紧张，却依然保持着冷静：“什么？她要去儋州？”
“是。”裴少棠解释道，“儿子听说黄姑娘跑去儋州找苏明朗，恐怕是因此事沐瑶才想前往儋州一趟，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前往让人放心不下，还望父亲同意，让儿子跟着一同去。”
裴天成沉默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良久后，忧虑去了不少，稍显轻松地说：“你应该劝她最好别去儋州，路途遥远不说，若半道上遭遇不测，留她娘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有儿子保护，她不会有事。”
“你保护？怎么保护？”
“儿子会找些身手好的人带上，只要银子给够，这些人绝对会保护我和沐瑶的安全。”
“既如此便找些有身手的人护她一路周全。”
裴少棠以为父亲答应，本要高兴，又觉得不对：“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是让你花钱雇些有身手的人护他周全。”
“父亲难道不同意我跟着？”
“儋州遥远，来回起码得三四个月，窑场生意重要还是陪那姑娘重要？”
“若沐瑶遭遇不测，父亲难道不担心丢了刻花的手艺？”
“你若跟着去，真遭遇不测，我还得搭上一个儿子，得不偿失，孰轻孰重，我心里还能掂量得清。”
裴少棠向来不敢违抗父命，可又很想陪同苏姑娘，大胆说道：“父亲即使不同意，儿子也会陪同沐瑶前往。”
儿子第一次违抗父命，裴天成很不适应，沉下脸来，走上前，一巴掌扇在裴少棠的脸上：“为个女人你竟如此不知轻重？从今日起，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
裴少棠忍着脸上的疼痛，不解地问：“沐瑶是要嫁给儿子的人，是您未来的儿媳妇，父亲为何如此心狠？不愿儿子护着她？”
“很多事你不明白，等你将来当了家，便能理解我的做法都是对的。”裴天成说完，向外喊道，“来人！”
进来两名家丁。
裴天成吩咐道：“将公子带回他的屋里，把门锁了，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将他放出来。”
两名家丁走到裴少棠身边：“公子，请。”
裴家向来是父亲说了算，他在这个家的权威不容挑衅，裴少棠第一次挑衅便得来如此惩罚，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被家丁押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门被锁上，也锁上他陪伴苏姑娘前往儋州的心愿，只能在心里祈祷沐瑶去往儋州一路平安顺利，也祈祷她不要怪他言而无信，。
外面传来裴天成的声音：“你安心待几日，待苏姑娘启程后为父自然会放你出来。你放心，我会亲自为她挑选身手好的人一路护送。”
听了这话，裴少棠对父亲的怨言少了一些，反而理解父亲的难处。他认为是因裴家一脉单传，父亲担心唯一的儿子出事才不愿他跟着去儋州，。
他瞧向放在桌上的瓜棱纹温盏，走上前，轻轻抚摸着。
“沐瑶，原谅我言而无信不能陪你前往儋州。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会帮你照看好窑场和摊位，也会时常去苏宅看望婶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裴天成向儿子叮嘱完，乘坐马车前往苏家窑场。
苏沐瑶正在专注地拉坯，张伯急急忙忙进来。
“大姑娘，你未来的公爹要见你。”
“裴老爷？”苏沐瑶惊讶之余，慢慢松了手，拉坯车也跟着缓缓停下，拉了一半的泥坯乖乖地站立在转盘上。
张伯打趣道：“不是他还能是谁？难道姑娘有第二个未来的公爹不成？”
苏沐瑶红着脸问：“裴老爷人在哪里？”
张伯回道：“他不愿意进苏家窑场，专程在木桥上等姑娘。”
苏沐瑶脱去围裙，将手清洗干净，整理好衣衫，带着忐忑的心情走出窑场，来到漆河的木桥边。
裴老爷站在桥上，本就高大的身形显得更加高大，无形中给苏沐瑶带来一股威压感。
想到他对自己的帮助，苏沐瑶缓了缓心绪，大胆榻上木桥，缓缓地向裴天成走去，到跟前时微微屈膝行礼：“裴老爷好，您来找沐瑶不知所为何事？”
裴天成正在欣赏桥下漆河的流水，听到苏沐瑶的声音，他才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长相清秀的姑娘。
“沐瑶啊，伯伯来是想给你说件事。少棠今日向我提起想跟你一起去儋州，说明他心里有你，伯伯本想答应，可上个月裴家窑场来了一位大买主，是华州来的，定了一大批瓷器，其中有不少精品。今日便是送货的日子，本来可以派其他人去，怎奈裴家窑场的生意红火，能派出去的人都在路上，伯伯只能委派少棠前去，他这一去恐怕得个七八日才能回来……”
苏沐瑶终于听明白，裴老爷前来不过是想说明裴少棠不能陪她去儋州。裴大哥今日主动提起时，苏沐瑶的确感动，因与他有婚约，想着有他陪伴应该也不错，既然裴大哥有事便不必强求。
没等裴老爷说完，苏沐瑶应道：“您不必解释得如此细致，沐瑶能理解，窑场的事最重要。”
“你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也省去我不少口舌。”
“这等小事让裴大哥前来说一声即可，您亲自跑来，折煞晚辈。”
“本应是他前来，怎奈事不等人，他已经出发前去华州，故而委托我前来向你说一声。还一再叮嘱，他不能跟随你一起前去，让我一定要找些身手好的人跟着一路护送。”
“让裴老爷和裴大哥费心，黄伯伯已答应为我寻些人跟着，您不必再另找。”
“黄监镇找的人是他的心意，我找人是要安少棠之心，有更多人保护你，伯伯也好放心。”
苏沐瑶忍不住再次行礼：“那晚辈就收下您的一番心意。”
裴天成强调道：“是少棠的一番心意。”
苏沐瑶听后脸色微红。
替儿子将事情办妥，裴天成还有更重要的事打听。
他装作关心的样子继续问：“儋州路途遥远，是朝廷流放罪人之地，你个姑娘家怎么会突然想去看望你的父兄？伯伯不相信，你仅仅是为了黄家那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