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暗流与试探

股东大会的余波，比苏晚预想的更为持久。

第二天踏进律所，她能明显感觉到周遭目光的变化。以往，她是凭借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几个漂亮案子赢得尊重的“苏律师”，如今，却多了层“沈太太”的光环，以及那则轰动新闻带来的、难以言说的暧昧窥探。

助理小杨端着咖啡进来，眼神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与好奇：“苏姐，你昨天真是太帅了！还有沈总他……”话没说完，就在苏晚平静无波的眼神下自动消音，讪讪地放下咖啡，“这是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

“谢谢。”苏晚接过文件，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通知下去，十五分钟后项目组开会，讨论星辉科技的尽调报告。”

公事公办的态度瞬间将跑偏的氛围拉回正轨。

小杨立刻正色：“好的，苏姐。”

一整个上午，苏晚将自己完全埋入工作，用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强行驱散脑海里那些不该有的画面和思绪。她成功扮演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职业女性，仿佛昨日那个在沈屹辰怀中瞬间失神的人只是幻影。

然而，网络的喧嚣却无孔不入。

午休时分，林薇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晚晚！你看没看最新的热搜？！”

苏晚揉着眉心，有种不祥的预感：“又怎么了？”昨天那张拥抱照已经够热闹了。

“有个自称是沈屹辰前女友闺蜜的账号跳出来爆料！说明明当年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装什么深情夫妻，暗示沈屹辰心里一直有白月光，你就是个挡箭牌！”林薇语气愤慨，“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暗指沈屹辰当初和你结婚是别有用心！”

苏晚点开林薇发来的链接，快速浏览着那条已经爬上热搜尾巴的爆料。内容极其狗血，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段沈屹辰与所谓“前女友”的虐恋情深，甚至暗示沈屹辰母亲的死也与那段感情有关。而苏晚，则被描绘成一个凭借家世横刀夺爱、并且用手段逼婚成功的恶毒女配。

评论区里已然吵成一团，有骂爆料人造谣的，也有自称“知情人”附和爆料，暗指苏晚公司当初濒临破产，是靠着沈家才起死回生的。

言辞凿凿，恶意扑面而来。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不是因为这些荒诞的指控，而是因为爆料中提及的“前女友”和“沈屹辰母亲的死”。这触及了她所不知道的、属于沈屹辰的过去。那个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好奇、不要触碰的领域。

所以，他当年真的有过刻骨铭心的恋人？他的冷漠疏离，是因为旧情难忘？那个拥抱……真的只是一时冲动，甚至是对过去某种情绪的转移？

理性告诉她，网络爆料九成九是假的，但那种微妙的、被比较和被利用的感觉，却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林薇说：“知道了，无聊的谣言罢了，不用理会。”

“可是晚晚……”

“薇薇，我在忙，先挂了。”苏晚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放下电话，她却久久无法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变得模糊，眼前反复晃动的，是沈屹辰深不见底的眼眸，和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沉重的疲惫与伤痛。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是一条来自【Shen YC】的微信消息。

【热搜看到了？】

言简意赅，和他的人一样。

苏晚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微微收紧。他看到了，那他是什么反应？他会解释吗？还是像处理昨天那张拥抱照一样，公事公办地询问是否需要公关干预？

她斟酌了片刻，回复了过去，同样简洁冷静：【刚看到。需要我这边如何配合？】

完美的契约合伙人姿态。

消息发出去后，那头陷入了沉默。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让苏晚的心绪不由自主地被吊起。她甚至能想象出屏幕那头，沈屹辰蹙眉看着手机，评估舆论风险时的冷漠侧脸。

终于，手机再次震动。

【不需要。】

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

苏晚的心，莫名地往下一坠。果然，他并不打算解释。或许，他觉得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

然而，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假的。】

依旧是言简意赅到了极点，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味道。像是在否定一件极其显而易见、不值得多费口舌的事情。

苏晚愣住，看着那两个字。

假的。

是在说爆料是假的？还是……在否认他心里有所谓白月光？

没等她反应过来，沈屹辰的第三条消息紧随而至，这次的内容却让她彻底怔住。

【晚上陪我去个地方。六点，司机到律所楼下接你。】

不是商量，是通知。

命令式的口吻，是他一贯的风格。但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因为前两条消息的铺垫，这个突如其来的邀约，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他要带她去看哪里？为什么要现在去？

苏晚盯着那行字，试图从中分析出他的真实意图。是另一种形式的公关？向外界展示夫妻和睦，击破谣言？还是……

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像以前那样，立刻做出精准的判断。

心底那根被埋下的种子，似乎因为“假的”那两个字，得到了一丝微弱的水分，蠢蠢欲动地想要破土。

她抿了抿唇，回复：【好。】

她倒要看看，沈屹辰这突如其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下午的工作，苏晚效率稍减。那份关于沈屹辰过去的爆料，像背景音一样萦绕不去。她告诉自己不该在意，却控制不住思维的发散。

下班时间一到，她罕见地没有加班，准时下了楼。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已经停在楼下。她拉开车门，发现沈屹辰已经坐在了后座。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出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未散的冷厉，但看向她时，眼神似乎比平时缓和了少许。

“沈总。”苏晚公式化地打了声招呼，在他身边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车辆平稳启动。

“去哪里？”苏晚看着窗外并非回别墅的路，开口问道。

沈屹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那些谣言，影响你了？”

苏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些许噪音而已，还不至于影响我。沈总多虑了。”

沈屹辰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确认她话里的真实性，最终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回了头。

“带你去见个人。”他终于回答了上一个问题，语气平淡，却让苏晚的心提了起来。

见人？在这种时候？见谁？

她没有再问，车内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的冰冷，而是流淌着一种无形的、暗潮涌动的试探。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看似普通的胡同，在一家隐蔽的四合院私房菜馆前停下。

沈屹辰率先下车，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苏晚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曾在她最无助时给予过强大支撑的手，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轻轻包裹住她的，力度适中，既不失礼，又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占有欲。

他牵着她，穿过幽静的庭院，走进一个雅致的包间。

包间里，早已坐着一个气质温婉、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她看到沈屹辰牵着苏晚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站起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屹辰，来了。”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笑容更深了些，然后看向苏晚，“这位就是苏晚吧？常听屹辰提起你，果然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出众。”

苏晚心中疑窦丛生。听沈屹辰提起？他会在别人面前提起她？

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看向沈屹辰，用眼神询问。

沈屹辰松开她的手，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流畅，然后才介绍道：“晚晚，这位是秦姨，我母亲的挚友，看着我长大的。”

秦姨……母亲……

苏晚瞬间明白了此行的目的。

沈屹辰带她来见的，不是商业伙伴，不是家族长辈，而是与他母亲密切相关的人。

在“白月光”谣言甚嚣尘上的此刻，他没有任何公关声明，没有解释，而是直接用行动，带她走进了他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与过去紧密相连的领域。

这是一种无声的澄清，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可和回击。

苏晚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一拍。

她看向身旁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寻常事的沈屹辰，第一次发现，这个冷硬的男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更加复杂难懂。

而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仿佛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