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到底是谁?!”
我的声音尖得吓人,几乎破了音,混着剧烈的喘息和车窗外呼啸的风声,砸在逼仄的车厢里。
越野车像个喝醉了的疯子,在废墟和坑洼之间疯狂弹跳、甩尾,每一次颠簸都差点把我从座位上抛起来,又狠狠摁回去。
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晃得移了位,死死抓住车门上那冰冷的把手,指关节捏得生疼。
旁边的家伙——那个所谓的“秩序团扈从”——双手像焊死了一样抠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暴起,额头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都快流进他瞪得老大的眼睛里了。
他压根不敢回头看我,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跟这破路和身后那辆穷追不舍的掠夺者铁皮怪兽较劲上。
“说啊!”我看着他这副怂样,心里的火气和恐惧混在一块儿,烧得我更慌了,“你是什么人?那帮杂种为什么追你?!你刚才说的秩序团又是什么鬼?!”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轮压过一大块混凝土碎块,车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整个侧滑出去,差点翻进一个弹坑里。
我吓得尖叫一声,后背狠狠撞在车门上。
“我……我叫高石!”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跟他开车的技术一样烂,“秩序团的!我们是……是维持秩序的!那帮是掠夺者!疯子!他们见什么都抢!”
废话!这他妈我看得出来!
“维持秩序?就你?”我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换挡,油门刹车踩得乱七八糟,气得差点笑出来,“你一个人开辆破车来这鬼地方维持秩序?你蒙谁呢?!”
这谎撒得也太没水平了!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高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反驳,又找不到词。
就在这时,后面猛地传来“砰”一声闷响,整个车子往前一耸!
“操!他们撞上来了!”高石鬼哭狼嚎地叫了一声,油门直接踩到底。
引擎发出濒临崩溃的咆哮,速度猛地提起,暂时把后面那辆叮咣乱响的铁皮怪兽甩开了一小段。但我知道,这破车撑不了多久。
透过后视镜,我能看到那辆掠夺者的车头上加装的尖刺和钢板,还有从车窗里探出来的、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是那个被我捅了后背的混蛋!
他正指着我们,声嘶力竭地吼着什么,虽然听不清,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在我滚烫的怒火上。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掉下去谁都得死。
“往那边开!”我猛地伸手指向右前方一片看起来更加复杂、巨型残骸堆积如山的地方,“钻进去!甩掉他们!你这破车跑不过他们的!”
高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没想就猛打方向盘。
越野车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头扎进了那片由倒塌的钢结构和大楼骨架形成的、如同迷宫般的阴影里。
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巨大的阴影压迫着车窗,四周全是横七竖八的金属巨物,像是闯入了一片钢铁森林的墓地。
车顶时不时刮碰到低垂的钢筋,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速度不得不降下来。但同样的,后面那辆更大的掠夺者车辆跟进来得也更加艰难,不断传来撞上障碍物的哐当声和愤怒的咒骂声。
“就这!绕!绕着它们绕!”我扒着车窗,紧张地指挥着,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高石全神贯注,额头上的汗滴下来也顾不上擦,操控着车辆在狭窄的、危机四伏的缝隙里穿梭。这小子开车技术烂归烂,但求生欲倒是挺强。
七拐八绕之后,身后的引擎声和叫骂声似乎被层层叠叠的废墟隔开,变得模糊了一些。
机会!
“那边!那个半塌的棚子!开进去藏起来!”我指着一个被巨大广告牌残骸半掩着的、像是过去修车厂之类的地方喊道。
高石猛地一打方向,车子碾过一堆废料,吱嘎一声冲进了那片相对完整的阴影里,最后刹停在一堆落满灰尘的旧轮胎后面。
引擎熄火。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俩粗重得像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还有车体金属因为过热而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我们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掠夺者车辆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似乎在附近徘徊了一圈,咒骂声隐约可闻。
但他们显然失去了目标,也没敢深入这片复杂区域。过了一会儿,那声音终于不甘心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里。
走了?
真的走了?
我几乎虚脱一样瘫在座椅上,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心脏还在咚咚咚地狂跳,震得耳膜疼。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就被更沉重的现实压垮了。我爸……那个蚀骨者……还有我现在这处境……
我猛地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旁边同样惊魂未定、还在擦汗的高石。
“现在。”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自己都陌生的硬邦邦的调子,“能说人话了吗?高石‘扈从’?你一个人,跑到离你们‘秩序团’主力那么远的鬼地方来‘维持秩序’?骗三岁小孩呢?”
高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擦汗的手顿在半空。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在拼命咽口水。
“我……我没骗你……”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底气明显不足,“我就是……就是巡逻路线延长了……”
“放屁!”我猛地打断他,声音在空旷的修车棚里显得格外刺耳,“你刚才吓尿裤子的样子可不像什么正规巡逻!还有,你那枪法!你他妈是闭着眼开的枪吧?你们秩序团就这水平?”
逼仄的车厢里,气氛瞬间绷紧了。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下来。
高石死死咬着下嘴唇,眼神在我脸上和车窗外的废墟之间慌乱地游移。
挣扎了半天,他像是终于扛不住了,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泄气地靠在驾驶座上。
“我……我说谎了。”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带着浓浓的沮丧和一丝后怕,“我不是延长巡逻……我是……我是偷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