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计划原本安排了三天,但因尹纯落水后高烧不退、呓语不断,只得提前结束行程,将她送回别墅休养。
凌寒吩咐八爪鱼阿姨煮些红枣姜汤。尹纯在沙发上等了半晌,不料凌寒直接将第一碗端到我面前,气得她连连咳嗽。
“君上……人家难受……能不能也给我一碗?”她捂着嘴咳得肩头轻颤。凌寒淡淡瞥她一眼,依言另盛一碗,让阿姨递去。
尹纯捧着碗小口啜饮,目光不时瞟向我,隐隐带着得意。我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翻了无数个白眼。
凌寒在我身旁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侧首看向尹纯:“昨日落水后,桥姬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尹纯执勺的手微微一顿,满脸无辜:“没有呀。我当时刚醒,恰巧有两对情侣路过,见我在水中挣扎便呼救,那东西就松开了我……我连害我的是何物都未曾看清。”
桥姬未能取其性命,大抵是被路人打断了行动。不过她终究见到了凌寒……只是她提及的“那两人”与画像,又是何意?
我捧着姜茶出神,忽闻凌寒淡声下达逐客令,让尹纯搬往隔壁别墅静养。她还想撒娇,但见凌寒目光冷冽,顿时噤声,不情不愿地离去。
偌大的客厅顷刻只剩我二人。我低头搅动着汤匙,声音在空荡中泛起回响:“凌寒,原来你喜欢这般性情的?”
不必明说,他已然会意,侧首看来,语气平淡无波:“莫要胡思乱想。她于我,不过尚有用处。”
是么?
若留尹纯在侧只因她还有用……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终究未能问出口。我放下空碗,不着痕迹地移开话锋:“对了,桥姬所言指使之人会是谁?她们竟拿了我的画像给她看?否则怎会说与我相像?”
虽说我与尹纯容貌相似、身形相仿,但细看之下并不难分辨。
凌寒骤然沉默,眸色渐沉。我抬手在他眼前轻晃,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冷声道:“近日少出门。我会很忙,恐难顾及你。”
“这样啊……”我未料他如此回应,怔然颔首,“好,我知道了。”
此后时日,果如他所言。他忙碌得几乎不见踪影:沈霆与棺材下落不明,翡镜四处追查;青妆接下诸多委托交予凌寒,自己则长守茶庄盯梢胡玉芝。
不同以往的是,凌寒出行总带着尹纯。我独守空荡别墅,终日无所事事,除却睡眠、看电视,偶至地下健身房活动,大多时光皆在百无聊赖中虚度。
仿佛一夜之间,我的世界被抽离得过分简单,简单到令人恍惚。
我与凌寒仅存的交集,除却晨起偶遇,便只剩夜深人静时、入睡前短暂的相拥。
今日家中再空一人。我瘫在沙发上放空,桌边手机忽震。
平日除萧逢常寻我闲聊,再无他人。垂眸一看,果真是他。
——“今日天光正好,可愿同饮咖啡?”
困守别墅已久,我几乎闷出菌菇。踌躇片刻,给凌寒发去消息告知出门逛街。
他未回复,大抵是默许了吧?
于是稍作整理,打车赴约。
我们择了街角一家花园咖啡屋,露天而坐,闲谈近况。我实在无所事事,又不好直言颓唐,只得轻啜咖啡道:“近日初学健身。”
萧逢坐于蓝绣球花丛前,执杯轻笑:“健身甚好。我工作不忙时,亦每周三次固定训练。”
他身着浅灰羊绒衫,内搭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至小臂,露出匀称线条。日光为他镀上柔光,清俊儒雅的气质引得邻桌少女频频侧目。
我佯装未察,往咖啡中添了方糖,淡然转问:“萱萱近况可有好转?”
萧逢笑意微凝,搁下杯盏轻叹:“不容乐观。骨髓配型石沉大海,她如今终日卧床,寸步难行。”
上月见萱萱时还精神尚佳,不料病势急转直下。纵使加了糖,咖啡入喉仍泛苦意。我垂首轻语:“吉人天相,萱萱定会等来良机。”
“承你吉言。”他眼睫轻敛,温然一笑,将沉闷气氛悄然拂去。
正当我们聊及他喂养的流浪猫时,手机铃声骤响。
屏幕显示竟是凌寒。迟疑一瞬,终是接起。
“在何处?”他那端寂静,衬得我这头咖啡店的音乐格外喧闹。
我瞥了眼萧逢,含糊应道:“闷得慌,在咖啡店小坐。”
“不是嘱咐过勿要乱跑?”声线陡然转冷。
我急急解释:“实在无聊才出门片刻,且给你发了消息,收到了吧?”
他未再多言,听筒传来遥控钥匙的轻响:“哪家店?我来接你。”
未料他真会前来,怔神间欲婉拒,电话已被挂断。
萧逢静坐对面,见我结束通话,温声相询:“是男友来电?”
我正低头发送定位,闻言微怔,摇首道:“非是男友,是债主。”
他眼含笑意不再多问,瞥了眼腕表,取过外套起身:“既有人来接,我在此反倒不便。恰是喂猫时辰,便先行一步。”
我尚未想好如何向凌寒介绍萧逢,而他一如既往地体贴。
歉然一笑提出结账,他未推辞,临行轻抚我发顶温言:“有事随时联络。”
咖啡已凉,正欲续杯,对面空座忽落下一人。
抬头看清来者,险些呛咳,搁杯讶然:“怎的又是你,胡惊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