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五章. 独立自主

电梯在 18 楼 “叮” 地停下，刚迈出去就听见莉莉银铃似的笑声。市场部的小吴正蹲在地上，拿马克笔在便签板上画熊猫，莉莉举着她的玩具相机，对着画纸 “咔嚓” 个不停，跟个专业摄影师似的。“曲总监早！” 小吴抬头瞅见她，慌忙站起来，耳根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莉莉也转过身，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脑袋歪了歪：“曲丽阿姨，小吴哥哥说武汉动物园的熊猫会翻跟头，是真的不？”

“等周末阿姨带你去瞅就晓得了。” 曲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扫过敞开的会议室门。汤姆正站在白板前，手里捏着马克笔写写画画，周明坐在会议桌旁翻文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随着低头的动作滑到鼻尖，跟个学究似的。曲俊背对着门口，正和陈军低声嘀咕着么事，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肩膀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倒有几分诗情画意。

“来得正好，” 曲俊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叠报关单，“刚收到保税仓的消息，第一批从洛杉矶空运的母婴用品已经清关，估摸着后天到武汉港。” 陈军接过话头：“我让张默联系了武汉本地的冷链物流，到时候直接从港口运到我们的仓储中心，全程恒温监控，比照顾坐月子的产妇还上心。”

曲丽在会议桌旁坐下，翻开笔记本：“市场部这边已经做了前期调研，武汉的母婴市场近几年涨得跟火箭似的，但高端进口产品的供应链还稀烂。我们可以先从保税展示 + 线上预订的模式切入，下周在汉街搞个体验展怎么样？”

汤姆停下笔，蓝色的眼睛里闪着赞许：“这个思路蛮不错，洛杉矶那边可以同步直播，让美国的品牌方也掺和进来。” 周明推了推眼镜：“香港的资金下周就能到账，刚好能撑住这次活动的宣传费用，省得你们哭穷。” 莉莉趴在汤姆腿上，拿着彩色铅笔在纸上画着么事，忽然举起画纸：“爸爸，我画了熊猫在展台旁边跳舞！”

众人都被逗笑了，曲俊接过画纸仔细瞅了瞅：“画得真好，到时候就让设计师照着莉莉的画做个熊猫玩偶放在展台门口，保准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吉祥物强。” 莉莉立刻欢呼起来，小脚丫在地板上欢快地蹬着，跟个撒欢的小鹿似的。

会议结束时已近中午，陈军看了眼手表：“江汉路那边的合作方催了好几回，我下午过去一趟，正好把合同敲定，省得他们跟催命似的。” 曲俊点头：“路上小心，那边的老街区跟迷宫似的，不好停车。” 陈军笑了笑：“放心，我让老周送我去，他对汉口的路熟得跟自家后院似的。”

曲丽收拾文件时，瞥见汤姆正对着手机地图研究么事，便走过去：“想去哪里逛逛不？下午没安排的话我可以当向导，保证比导航靠谱。” 汤姆指着屏幕上的东湖绿道：“我想带莉莉去骑共享单车，她在海口就念叨了好几天，耳朵都快被她念出茧子了。”

“没问题，” 曲丽眼睛一亮，“东湖的荷花这个季节正开得热闹，我们还可以去磨山那边瞅瞅楚天台，让你见识下咱武汉的文化底蕴。” 莉莉听到 “荷花” 两个字，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要去看荷花！还要喂小鱼！”

三人刚走出写字楼，就被一阵热浪裹住，跟钻进了蒸笼似的。曲丽撑开遮阳伞，看着街对面排队买奶茶的人群：“武汉的夏天就是这样，热得让人想骂娘，却又舍不得离开。” 汤姆推着共享单车过来，莉莉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去，小手紧紧抓着：“爸爸快点！我要去看大大的荷花！”

东湖路及东湖绿道上绿树成荫，凉风习习，与汉街的燥热仿佛两个世界，一个像火炉，一个像冰窖。莉莉坐着，小脑袋随着自行车的颠簸一点一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跟只快活的小鸟。曲丽骑着车跟在旁边，看着湖面大片大片的荷叶铺展开来，粉白相间的荷花点缀其间，偶尔有蜻蜓停在花苞上，像极了小时候外婆家池塘的景象，时光仿佛都倒流了。

“妈妈以前总说，荷花是最干净的花，” 曲丽轻声说，“每年夏天都会带我来东湖采莲蓬，那时候的莲蓬甜得能把人齁着。” 汤姆放慢车速：“你妈妈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跟荷花似的。” 曲丽点点头，转过头去看莉莉，小家伙正指着远处的水鸟大喊：“快看！是鸭子飞起来了！”

在磨山脚下锁好自行车，莉莉拉着两人往楚天台跑，跟脱了缰的小野马似的。汤姆拿出相机，悄悄拍下女儿专注的样子，又转向曲丽：“要不要也拍一张？背景里的东湖和远山蛮好看的，比你朋友圈里的自拍强多了。”

“在想么事？” 汤姆递过来一瓶冰镇酸梅汤。曲丽接过喝了一口，酸甜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让人想叹气：“在想以前的事，那时候总觉得武汉很大，大到要花一整天才能从武昌走到汉口，现在才发现，其实也就那么大点地方。” 汤姆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现在觉得它更大了，但也更亲切了，跟个热情过头的亲戚似的。”

莉莉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观景台边缘，正踮着脚尖看下面的荷花池：“阿姨，那里有好多红色的鱼！我们去喂它们好不好？” 曲丽拉着她的小手往山下走：“好啊，前面的小卖部有鱼食卖，不过要小心脚下的台阶，别跟个小冒失鬼似的摔了。”

三人在荷花池边喂了一下午的鱼，直到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才往回走，跟三个不愿回家的孩子似的。莉莉趴在汤姆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沾着一片掉落的荷叶，像个小荷叶精灵。曲丽拎着剩下的鱼食，看着父子俩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格外温暖，比冬天里的暖炉还让人舒服。

回到汉街时，华灯初上。街边的灯笼次第亮起，仿古建筑在夜色中更显韵味，跟穿越到了古代似的。曲俊发来消息，说陈军从江汉路回来了，晚上在户部巷吃豆皮。曲丽笑着回复 “马上到”，抬头看见汤姆正对着一家卖热干面的小店拍照，玻璃橱窗里，师傅正麻利地用竹篓烫着面条，芝麻酱的香气远远飘过来，勾得人肚子咕咕叫。

“要不要带一份回去当夜宵？” 曲丽问。汤姆连连点头：“刚才在东湖就闻到这个香味了，原来就是热干面，比在美国吃的那些冒牌货正宗多了。” 老板听见了，笑着用武汉话招呼：“来三份？加辣萝卜丁和酸豆角不？” 曲丽转头问莉莉，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惺忪的睡眼：“要加好多好多辣椒！”

…… 提着热干面走进户部巷一家店铺时，陈军正和曲俊说着么事，周明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看见他们进来，陈军招手：“快来坐，刚点了三鲜豆皮和糊汤粉，再不来就要被我们吃光了。” 莉莉立刻挣脱汤姆的手，跑到桌边踮着脚看豆皮：“这个金黄色的是么事？看起来好好吃！”

曲俊夹起一块豆皮放在她碗里：“这是武汉最有名的豆皮，外面是糯米，里面有笋丁、肉丁和香菇，快尝尝，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莉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比热干面还好吃！” 众人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陈军喝了口啤酒：“江汉路那边的合同签得很顺利，对方同意把他们的老字号品牌授权给我们做跨境电商，这下咱又多了个金字招牌。”

“太好了，” 曲丽坐下，拿起筷子，“这样我们的产品线又丰富了，不用再愁没东西卖了。” 汤姆忽然想起么事：“对了，我今天在东湖遇到一个做文旅项目的老板，他说想和我们合作，把武汉的特色产品通过跨境电商卖到美国去，让美国人也尝尝咱武汉的味道。”

曲俊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武汉的周黑鸭、汪玉霞糕点，在美国的华人圈里很受欢迎，说不定能火一把。” 周明拿出手机记下来：“我明天联系一下香港的食品检测机构，确保这些产品符合出口标准，省得到时候被卡脖子。”

夜色渐深，户部巷的人流依然熙熙攘攘，跟白天一样热闹。曲丽看着窗外五彩纷呈各种各样热闹的店铺和男男女女的长龙，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武汉话，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慢慢填满了，像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陈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是不是觉得，不管走多远，还是这里最踏实？”

曲丽转过头，看见陈军眼里映着红色的光，温和而明亮。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是啊，这里是家，走到天涯海角都惦记的地方。” 远处传来卖冰棍的小贩的吆喝声，带着浓浓的武汉腔，像一首悠长的歌，回荡在夏夜的空气中，让人心里暖暖的。

莉莉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半块豆皮，跟个小馋猫似的。汤姆轻轻把她抱起来，曲俊结了账，几人慢慢往回走。走到停车的地方都分别上车。

曲丽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汉街的霓虹灯牌在雨幕里晕成一团团彩色光斑，像极了她在美国留学时见过的圣诞彩灯，只是这光斑里，多了份家乡的味道。

“下周的体验展，安保方面我已经联系了武昌这边的保安公司。” 陈军的声音透过雨刷的摆动传过来，“他们负责人是我战友的弟弟，在光谷那边做过好几次大型活动，经验没问题，比那些花架子强多了。”

曲丽翻开手机备忘录：“市场部设计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武汉本地的二十多个母婴 KOL 都回复会到场，到时候肯定热闹。汤姆说洛杉矶那边会安排品牌方的高管视频连线，我让技术部提前调试好设备，别到时候掉链子。”

车拐进沙湖畔的别墅区，陈军踩下刹车：“曲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从后座拎过一个银色保温箱，“上周去黄陂考察农庄时，农户自己酿的酸梅汤，说是比超市卖的更解暑，喝了能年轻十岁。”

曲丽接过来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哥哥去江滩玩，每次中暑都是妈妈用乌梅和冰糖熬汤给她喝。那时曲俊还在武汉大学读市场营销，周末总带着她去粮道街吃油饼包烧卖，那味道，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

“对了，” 陈军降下车窗，晚风吹进带着湖水的潮气，“周明刚才发消息说，香港那边的资金到账了，但附加了个条件，我瞅着有点不对劲。”

曲丽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条件？”

“他们想让自己的人加入风控团队，说是要监督资金流向，我看是想插手公司的事。” 陈军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香港的投资机构很少插手内地公司的运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雨突然下起来了，雨点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跟放鞭炮似的。曲丽看着保温箱上凝结的水珠，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美国华尔街实习时，那些西装革履的投资人也是这样，用看似合理的条件一点点蚕食初创公司的控制权，吃人不吐骨头。

“明天开会时提一下吧。” 她扣上安全带，“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体验展顺利进行，其他的事等曲俊拿主意，他比我们有经验。”

陈军发动汽车时，远光灯扫过湖边的芦苇荡。黑暗中突然惊起一群白鹭，翅膀划破雨幕的声音里，曲丽仿佛听见了哥哥当年说的话：“武汉的水养育我们，总要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不能让它被外人欺负了。”

第二天清晨，曲丽在公司楼下的热干面馆遇到了汤姆。莉莉正举着筷子跟芝麻酱较劲，小脸上沾得全是黄色酱料，像只刚偷吃完蜂蜜的小熊，可爱得不行。

“曲总监早！” 汤姆递过来一杯豆浆，“昨晚莉莉吵着要穿汉服去体验展，我在淘宝上挑了半夜，眼睛都快瞎了，武汉本地的汉服店说可以租三套，明天送到公司来，省得我们瞎折腾。”

曲丽看着莉莉用勺子舀起面窝上的芝麻粒：“江汉路的老字号绸缎庄有手工刺绣的童装，我下午去那边瞅瞅。上次帮朋友的孩子买过周岁礼服，做工比网上的好很多，穿出去有面子。”

正说着，周明打着伞从地铁站方向跑过来，金丝眼镜上沾满雨水，跟个落汤鸡似的：“不好了，保税仓那边刚才打电话，说我们的母婴用品被抽检扣留了，这可怎么办？”

曲丽手里的豆浆差点洒出来：“为什么？报关手续都是按规定办的，他们凭么事扣？”

“说是成分检测出问题，” 周明从公文包里翻出检测报告，纸张边缘被雨水浸得发皱，“但我看了检测项目，有几项根本不在常规抽检范围内，像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想给我们下绊子。”

汤姆突然拍了下桌子，莉莉吓得手里的面窝掉在地上，小嘴一瘪就要哭：“洛杉矶的品牌方上周刚通过 FDA 认证，不可能有问题，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他掏出手机就要拨号，“我现在就联系美国那边的律师，跟他们打官司！”

“等等。” 曲丽按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报告末尾的检测机构名称上，“这家检测公司的老板是香港人，上个月刚在沌口开发区注册分公司，这里面肯定有联系，说不定就是周明带来的那帮香港人搞的鬼。”

…………

东湖怀故

荷风送香绕画楼，

稚语惊飞楚天鸥。

旧梦依稀莲影里，

归心暗逐汉江流。

羁旅洛杉矶月冷，

乡关武汉藕汤稠。

世事浮沉如浪涌，

此身安处是蓬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