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八章.投石试水

汉正街的雨下得正急，跟老天爷泼洗脚水似的，路上的积水倒映着两侧吊脚楼的灯笼，红通通一片，倒像打翻了胭脂盒。曲丽踩着高跟鞋穿过人群，鞋跟在水里敲出 “哒哒” 的响，伞沿滴落的水珠打湿了米白色西装裤，她攥着的文件夹里，是刚从江汉关博物馆复印的民国货运单据，纸页都透着股陈年的霉味。

“曲丽，刘洪的人已经在街口堵了三天，跟条狗似的守着。” 陈军的声音从蓝牙耳机传来，夹杂着对讲机的杂音，“昨晚我们从阳逻港运的那批有机棉，在谌家矶被掀了三车，这帮孙子下手真够狠的。”

曲丽拐进巷子深处的裁缝铺，老板娘正用熨斗烫着块湖蓝色的绸缎，蒸汽里飘着樟脑丸的味道，呛得人直打喷嚏。“把这批货从鹦鹉洲长江大桥走，告诉码头老王，用他藏在船底的暗舱，那老东西的秘密通道比老鼠洞还多。” 她将单据推过柜台，“这是 1948 年‘裕昌行’的报关单，刘洪他爹当年就是靠走私这批洋布发的家，现在倒来抢祖宗饭，脸皮比城墙还厚。”

裁缝铺后巷突然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响，跟放鞭炮似的。三个穿黑色雨披的男人堵住出口，为首的刀疤脸亮出泛着寒光的弹簧刀 —— 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曲丽在刘洪地产公司的年会上见过，是他最得力的打手虎子，人如其名，跟只恶虎似的。

“刘总说了，把单据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别给脸不要脸。” 虎子的胶鞋碾过积水，啪嗒啪嗒响，裁缝铺的木门被撞得吱呀作响，跟快散架似的。

曲丽突然将绸缎拽过头顶，跟耍魔术似的，老板娘顺势扯动墙角的麻绳。堆在二楼的竹竿轰然砸下，正好将三个打手困在狭窄的巷子里，跟捆粽子似的。陈军带着四个保镖从屋顶跃下，橡胶棍敲在雨披上行成闷响，跟打鼓似的，虎子腰间的勃朗宁掉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里混着血丝，看着都解气。

“告诉刘洪，汉正街不是他的地盘，别在这儿撒野。” 曲丽用虎子的领带擦去文件夹上的泥点，领带一股子汗臭味，单据上 “裕昌行” 的朱印在路灯下格外清晰，“在武汉这块地面上我们哪个都不怕。明天上午十点，我在长江二桥的桥头等他，谈谈这批布的归属，看他敢不敢来。”

雨停时，曲俊正在办公室研究武汉地铁线路图。三号线沿线的十个站点被红笔圈出，每个圈旁都标注着刘洪旗下超市的位置，跟狗撒尿划地盘似的。“刘洪想垄断地铁商铺的母婴专柜，已经砸了我们三个投标箱，跟疯狗似的。” 他用铅笔敲着宏图大道站的标记，“这里是地铁机场线的换乘站，每天有三万客流，必须拿下来，不然咱喝西北风去。”

陈军把带血的橡胶棍靠在墙角，棍头上的血都结痂了：“刚才在医院碰到周明，他说刘洪的财务总监昨晚跳楼了，死前给税务局寄了封举报信，怕是知道太多秘密，被灭口了。”

曲丽忽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面是本泛黄的账本，记载着刘洪近五年的偷税记录，每一页都盖着裕昌行的公章，跟铁证似的。“账本里提到个叫‘过江龙’的香港公司，每月都有五十万汇入刘洪的瑞士账户，这钱来得不明不白。” 她调出卫星地图，阳逻港的集装箱码头被绿色荧光笔标出，“他们的货柜每次都走特殊通道，海关那边肯定有人打招呼，官商勾结，没跑了。”

凌晨三点，阳逻港的吊臂在雾中像巨人的手臂，伸来伸去。陈军带着五个兄弟趴在集装箱顶上，冻得直哆嗦，夜视仪里能看到十二个巡逻的保安 —— 都是刘洪从湖南招来的退伍兵，腰间统一别着三棱军刺，看着就不好惹。

“三号柜是我们的有机棉，可别弄错了。” 陈军低声说，指节捏着枚自制的烟雾弹，手心都出汗了，“等下听我口令，先解决最高点上的机枪手，那家伙跟个猫头鹰似的盯着。”

雾突然被撕裂开道红光，跟闪电似的。巡逻队的探照灯扫过来时，陈军正用撬棍撬开集装箱锁，手都在抖。保安的喊叫声里，他看见最前面那个光头露出的青龙文身，和去年在澳门赌场追债的那帮人一模一样，都是一路货色。烟雾弹炸开的瞬间，三棱军刺划破空气，嗖嗖作响，让他想起多年前在部队练刺杀的日子，那时候可比这正规多了。

曲丽在监控室里握紧拳头，指节都发白了。屏幕上的红点代表陈军的队伍，正被绿点包围在 B 区仓库，跟被围猎的猎物似的。她突然按下对讲机：“让老王开货船撞三号泊位的防撞墩，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

江面上的货轮突然调转方向，跟疯了似的，巨大的撞击力让码头震颤，跟地震似的。巡逻队的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陈军带着人冲出包围圈，怀里抱着的样品箱上还沾着对方的血，看着就惊心动魄。当他们跳上快艇时，曲丽看见刘洪的宾利正从港口大门冲进来，车灯在雾中划出两道金黄的轨迹，跟要吃人似的。

第二天上午的长江二桥，风卷着江水拍打着桥墩，跟敲鼓似的。刘洪的黑色风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跟面破旗子似的，他身后站着八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每人左手都戴着白手套 —— 曲丽认出那是武汉地下钱庄 “汇通号” 的标志，这帮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批布我要七成，少一分都不行。” 刘洪掏出雪茄，火机的火苗映着他金牙上的裂纹，看着就滑稽，“不然你们在武汉的货，休想通过任何码头，让你们全烂在仓库里。”

曲丽将报关单复印件撒向江面，纸片在风里打着旋：“1948 年这批布的货主，是我外公，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她指着江对岸，“那里原来是裕昌行的染厂，现在归新世纪传媒了，是我们的地盘。”

刘洪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跟哭似的。他摘下白手套，露出手腕上的刺青 —— 和虎子刀疤上的图案连成完整的龙形，跟个黑社会电影似的。“你以为请来税务局的人就有用？太天真了。”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份文件，得意洋洋地，“汇通号已经收购了你们香港投资方的全部股份，你们现在就是个空壳子。”

曲俊的声音从刘洪身后传来，跟幽灵似的：“恐怕你没看收购协议的附加条款。” 他手里把玩着枚印章，正是裕昌行当年的公章，“我外公临终前把所有股权托管给了美国信托，你买的只是个空壳，白花钱，傻了吧？”

警笛声从桥的一端传来，跟催命符似的。刘洪的人刚要掏枪，就被埋伏的特警按倒，跟抓小鸡似的。陈军踩着护栏往下看，江面上的缉私艇正拖着艘超载的货轮，集装箱里露出的假冒奶粉罐，印着育婴坊的旧商标，又是这帮人搞的鬼。

曲丽捡起被风吹落的报关单，江水漫过她的鞋跟，冰凉刺骨。远处的武汉长江大桥像道彩虹横跨江面，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心里发堵。她想起昨晚汤姆发来的邮件，洛杉矶总部决定在武汉建有机棉研发中心，地址选在汉阳造文化创意园，总算有个好消息。

“刘洪的账本里提到个叫‘鬼手’的人。” 陈军递来块沾血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个 “张” 字，看着就瘆人，“汇通号的实际控制人，可能是当年害死你外公的账房先生的儿子，这仇得报。”

曲俊将怀表揣进西装内袋，目光投向江面上的货轮。那些印着 “新世纪传媒” 的集装箱正缓缓驶向阳逻港，跟出征的战士似的。

夜幕降临时，户部巷的热干面馆依旧热闹，跟过年似的。曲丽看着陈军给莉莉喂豆皮，小姑娘吃得满嘴都是。

“明天去查张记当铺，那地方肯定有问题。” 曲俊突然说，筷子挑起的芝麻酱拉出细长的丝，跟拔丝红薯似的，“汇通号的地下钱庄，就藏在他们的金库下面，跟老鼠窝似的。”

莉莉突然指着巷口，小手指着：“那个戴墨镜的叔叔一直在看我们，怪怪的。” 曲丽抬头时，只看见个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风衣下摆露出的半截枪柄，和虎子那把勃朗宁一模一样，看来麻烦还没结束。

曲丽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明白这场战争，从来就没结束过，跟打不完的官司似的。长江大桥已经亮起点点灯光，像条横贯夜空的火龙，守护着这座城市里永不熄灭的欲望与梦想，也藏着数不清的龌龊事。

天刚蒙蒙亮，硚口的旧货市场就飘起了煤炉的青烟，跟仙境似的。曲丽裹紧风衣穿过堆积如山的旧家具，张记当铺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在晨雾中泛着冷光，透着股阴森劲儿。

“老板娘说张启山每周三都会来这儿收古董，跟个老狐狸似的。” 陈军的声音压得极低，手里把玩着枚铜钱 —— 昨晚从虎子口袋里搜出来的，边缘刻着个极小的 “张” 字，这线索来得巧。当铺二楼的窗户突然闪过道黑影，跟个幽灵似的，他拽着曲丽躲进堆满旧书的角落，刺鼻的霉味里混着硝烟的气息，让人心里发毛。

穿长衫的老者推开当铺门，水烟袋的铜锅在台阶上磕出闷响，跟敲锣似的。“张先生在里间等您。” 老者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看着就不干净，袖口露出半截龙纹绸缎 —— 曲丽认出那是民国时期钱庄掌柜的常服样式，这老东西还挺会装。

地窖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跟鬼火似的，三十口木箱整齐排列，最上面的箱盖刻着 “汇通号” 三个金字，闪着贼光。张启山正用放大镜端详块玉佩，玉上的 “裕” 字被刀痕划得模糊不清，一看就没安好心。“曲小姐倒是比我预想的早来半小时，挺积极啊。” 他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条缝，跟条毒蛇似的，怀表链上的翡翠坠子，和刘洪那枚摔碎的玉佩出自同块原石，果然是一伙的。

曲丽突然掀翻身边的木箱，银元滚落的脆响中，她亮出藏在袖中的弹簧刀，寒光闪闪：“我外公的账本，是不是在你手里？赶紧交出来！”

张启山的拐杖猛地顿地，跟敲鼓似的，地窖两侧的暗门同时打开。八个穿黑衫的打手围上来，每人手里都握着把驳壳枪，跟电影里的土匪似的。“1949 年你外公卷走汇通号三百万银元，这笔账该算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摘下眼镜，左额的刀疤在灯光下格外狰狞 —— 那道疤的形状，和裕昌行老照片里账房先生的伤痕完美重合，真是冤家路窄。

陈军突然将煤油灯砸向木箱，火舌瞬间舔舐着散落的账本，跟点燃了炸药似的。打手们的注意力被火光吸引的刹那，他拽着曲丽撞开后墙的木板，碎砖划破曲丽的手臂，血珠滴在片泛黄的当票上，正好盖住 “民国三十八年” 的字样，跟冥冥中自有注定似的。

逃出地窖时，旧货市场已经炸开了锅，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穿警服的人举着枪追过来，曲丽认出为首的是市警察局副局长 —— 上周还在刘洪的宴会上碰过杯，手腕上戴着块和张启山同款的劳力士，果然是穿一条裤子的。陈军突然将铜钱塞进个卖早点的姑娘手里，“让你爹去长江大桥的桥墩下等我”—— 那姑娘是码头老王的女儿，去年在育婴坊的纠纷中帮过他们，这人情欠得值。

曲俊在汉街写字楼办公室另一边监控里看着这一切，指尖夹着的烟烧到了尽头，烫了手都没察觉。监控屏幕上，张启山的人正将箱银元装上辆救护车，车身上 “同济医院” 的字样被红漆涂得歪歪扭扭，跟鬼画符似的。“他们想把黑钱洗白，通过医院的慈善基金转出去，想得倒美。”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同济医院的位置，旁边标注着汇通号旗下的五家药店，“陈军那边有消息了吗？别出什么岔子。”

秘书突然推门进来，脸色惨白，跟见了鬼似的：“税务局的人刚查封了我们的财务部，说收到举报，我们和香港投资方的资金往来涉嫌洗钱，这可怎么办啊？”

曲俊猛地转身，眼里冒着火：“让汤姆把洛杉矶的资金流水发过来，证明我们的清白。” 他抓起外套，“我去会会张启山，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古琴台的银杏树下，张启山正用手指丈量着块石碑，跟个老学究似的。碑上 “知音” 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他身后站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胸前的钢笔帽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 曲俊认出那是李氏集团的首席顾问，上周还代表李氏来谈合作，果然是他们在背后搞鬼。

“曲总倒是清闲，还有心思在这儿赏风景。” 张启山的拐杖敲在石碑上，咚咚响，“听说你们的保税仓被海关查了？那些有机棉里掺的可不止是棉花，我看你们这次怎么收场。”

曲俊突然将份文件摔在石桌上，啪的一声：“1951 年汇通号倒闭时，你爹卷走的不仅是银元，还有裕昌行的染布秘方，别以为我不知道。” 文件里的泛黄纸页上，记载着用密写药水写的配方，“现在那些仿冒我们面料的厂子，用的就是这个，真是不要脸。”

中山装男人突然掏出枪，子弹擦着曲俊的耳边飞过，打在 “知音” 碑上迸出火花，吓了一跳。陈军带着人从树林里冲出，橡胶棍与枪托碰撞的脆响中，他看见张启山的怀表掉在地上，表盖内侧的 “鬼手” 二字沾着泥土 —— 那正是账本里提到的代号，总算对上了。

警笛声从汉阳大道传来时，张启山已经带着秘方钻进了救护车，跟泥鳅似的溜得快。曲俊捡起怀表，发现表壳夹层里藏着张照片：年轻的张启山和李正雄站在香港的码头，背景里的货轮正装载着批印着 “育婴坊” 标志的纸箱，果然是一伙的，蛇鼠一窝。

夜幕降临时，长江边的芦苇荡燃起了篝火，噼里啪啦地响。陈军给曲丽包扎手臂，碘伏涂在伤口上的刺痛让她想起外公的日记 ——1948 年的冬夜，他也是在这片芦苇荡被人砍伤，凶手手腕上有块龙纹玉佩，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张启山的救护车最后出现在青山的钢铁厂，那地方邪乎得很。” 陈军将块烤红薯递给她，热乎乎的，“那里有汇通号的秘密仓库，据说藏着足以买下半个武汉的金条，真是财大气粗。”

曲丽突然想起今早从地窖带出来的当票，上面的当物是 “祖传染布秘方”，赎当日期正是明天，看来好戏还在后头。“我们去青山钢铁厂，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咬了口红薯，甜香里混着铁锈的味道，“不仅要拿回秘方，还要让汇通号彻底消失，永绝后患。”

远处的江面上，一艘货轮正缓缓驶过，船头的探照灯扫过芦苇荡，照亮了陈军腰间的手枪 —— 那是从中山装男人手里缴获的，枪身上刻着个 “李” 字，看来李氏集团才是幕后黑手。曲丽知道，这场战争背后，李氏集团的阴影从未散去，战斗还得继续。

钢铁厂的高炉在夜色中像座座火山，红彤彤的怪吓人。张启山正指挥人将金条装进一辆车，车身上的军徽被黑漆盖住，露出的部分，和去年在香港拍卖会上出现的那辆军用卡车一模一样，果然是有备而来。

张启山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你以为赢了吗？李氏集团已经收购了你们在美国的合作工厂，下个月你们的有机棉就断货了。” 他撕开长衫，露出胸前的龙纹刺青 —— 和刘洪、虎子的刺青连成完整的图案，“我们张家，不过是李家的棋子。”

厂房外突然传来爆炸声，车的轮胎被炸开，金条滚落的声音里混着警笛的尖啸。陈军带着特警冲进来，张启山被按在滚烫的钢锭上，惨叫声中，他怀里的秘方被风吹得漫天飞舞。曲丽伸手去抓，却只抓住片燃烧的纸角，上面的 “靛蓝” 二字在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