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冷香阁外很长时间，月离昭珩却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窗户上，那被烛火照映出的倩影深深闯入他的视线当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与穆彦枫的谈话依然句句入耳。
情，穆彦枫说的一点没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感受不到。
可是，真的可以吗，他真的也可以吗？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可是，心就像那落石坠入湖中，激起了千层浪。
她冷千落，千机阁阁主，美丽冷艳，武功造诣，修为更是不凡，更是为他付出良多，这样一个女子为他倾心，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从前总以为自己身负的责任太重，不敢对谁卸下防备，可每当看到冷千落为他东奔西走，看到她在千机阁的烛火下为他破译密信时专注的眉眼，那些“不敢”与“不能”，便像被潮水漫过的沙堤，渐渐松动。
他抬头望向窗边，恰好看见冷千落那烛火下的曼妙倩影，明明是江湖人眼中杀伐果断的阁主，
却愿意为他化作绕指柔，为她卸下所有冷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怕这份心动太沉，会累了她，更怕自己给不起她想要的安稳——可这颗被她搅乱的心，却偏偏在叫嚣着，想赌一次，想握紧那双曾无数次护他周全的手。
“殿下杵在外面做甚？”
思绪被那道冷丽的声音唤回，慌忙抬眼望去，只见冷千落早已打开房门，身子立于门框之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月色之下，青衣倩影于夜风之中伫立，额前的几缕青丝随意散落下来，瀑布般的长发披散于身后，一根简单的丝带固定，此时正随风扬起。
月离昭珩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是不同于昭昭的美，昭昭的美是春日桃花，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与热烈，笑起来时连眼角都缀着暖意，像能把人的心都焐软，又像那空谷幽兰，清丽脱俗不染尘世。
可冷千落不同，她是寒夜疏梅，枝干挺拔，花瓣凝着霜色，连笑意都带着三分疏离，又似那娇艳玫瑰，张扬又不失贵气。
方才夜风掀起她衣摆时，露在外面的手腕线条利落，没有半分柔媚，反倒像藏着出鞘的锋芒。
月离昭珩喉结微滚，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袖角，竟忘了该如何应答。
冷千落见他愣着，眉梢微挑，声音再次响起“这么晚才回来？”
“嗯。”
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别担心了，傍晚之时昭昭已经回来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
突然的道谢倒是让冷千落愣了神。
什么时候他也会这么温和的跟我说话了，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平白无故的干嘛道谢？”
反问一句，倒让月离昭珩有些窘迫之姿，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没，没什么，就是多谢你照顾昭昭。”
冷千落望着他这副模样，倒觉得新鲜。从前这位殿下见了自己，要么是端着皇子的架子，要么是带着几分疏离的客气，这般温和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她收起愣神的模样，眉梢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利落，语气却软了些：“殿下这话客气了，昭昭也是我的妹妹，照拂她本就是应该的，哪用得着谢。”
月离昭珩望着她，朱唇轻启，笑意盈盈。
现在细想来，每次回到府中都没能看见她的身影，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就像一个妻子等待归家的丈夫！
思及此，吓得月离昭珩慌忙甩甩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
今日的他有些反常呀！
“殿下，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冷千落忧心忡忡，出声问道。
“没事，就是觉得天色有些晚了，今晚就住在冷香阁吧！”
话音刚落，月离昭珩抬眼，正好对上她眼底的清亮——月色从她身后的窗棂漏进来，在她睫羽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意。
冷千落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不可思议的望着月离昭珩。
“难得呀，今日我们二皇子殿下居然没有把我赶出去呀！”
月离昭珩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耳尖悄悄泛了点热。
他避开她的目光，转而望向旁处，声音轻得像被夜风裹着：“我以前有这么无情吗？”
“有。”冷千落答得干脆，甚至还微微偏头，故意摆出回忆的模样。
倒是让月里昭珩有些窘迫。
冷千落眼底的惊讶又深了几分，她望着他那窘迫姿态，嘴角不自觉勾了勾“殿下今日倒是反常，莫不是方才在外面受了什么风寒，连性子都变了？而且你看今天难得没跟我抬杠，说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
欲言又止之样，倒是让冷千落神色微变。
“怎么了，不能说吗？”
“如果是朝廷机密的话，就不必开口了。”
她总是这般设身处地的为他考虑，一直都是。
冷千落清冷的眸子里泛起细碎的光，顾及他的难言之隐，她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开口道“很晚了，殿下，快回去休息吧。”
月离昭珩闻言，心中那层防线终是被冲破，索性转过身直视她，目光落在她眼底的笑意上，心头竟莫名一松，不自觉的开口喊道“落，落儿。”
这声“落儿”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冷千落心上。
她指尖猛地一顿，原本平静的眼底瞬间掀起波澜，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自她与他相识以来，他要么唤她“冷千落”，要么唤她“冷阁主”，这般亲昵的称呼，她还是头一回听见。
夜风卷着院中的花香飘过来，缠着两人之间的沉默。
冷千落僵了片刻，才缓缓抬眼，撞进月离昭珩的目光里——他眼底没了往日的疏离，反倒盛着细碎的月色，连带着那份认真，都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叫我什么？”
“没，没什么？”
月离昭珩猛地别开眼，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方才话一出口，他便慌了神，生怕这过于亲昵的称呼会惹她不适，更怕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心意，会吓到她。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慌乱
可冷千落才不会相信，快步上前来到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听到了，你刚刚是不是叫我落儿。”
“嗯”
“为什么这么叫我？”
……
“月离昭珩，回答我。”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脱口而出，唔……”
月离昭珩还未说完，便被眼前之人揪住衣领一把扯到跟前，瞬间，唇瓣被人封住。
唇瓣相触的瞬间，月离昭珩整个人都僵住了——冷千落的唇带着夜风的微凉，却像团火似的，一下烧得他指尖发麻，连呼吸都忘了。
他能清晰闻到她发间的冷香，感受到她攥着自己衣领的指节微微使力，连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此刻都蒙上了层水汽，透着几分少见的灵动。
不过瞬息，冷千落便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擦了擦唇角。
抬眼望向眼前的男人，此刻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这害羞模样，倒是个纯情的！冷千落心中不免一阵狂喜。
方才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缘由，心头那点莫名的焦躁突然涌上来，竟不管不顾地做了这事。
“月离昭珩，刚才你的心跳声告诉我，你喜欢我！”
“我！”
“你喜欢我就喜欢我，喜欢我这件事很难承认吗？”
月离昭珩被她直白的话堵得说不出话，耳尖的红意顺着脖颈往下蔓延，连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他望着冷千落亮晶晶的眼眸，那里面盛着毫不掩饰的笃定，让他藏在心底的那点心思，再也无处遁形。
喉结滚了又滚，他才终于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是，我是喜欢你，可是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这份喜欢是错误的，害怕这份喜欢于你而言是一个枷锁。”
话没说完，冷千落却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尖——触感温热，让月离昭珩的身子瞬间僵住。
她眼底漾开笑意，语气带着几分狡黠：“终于承认了，月离昭珩，我冷千落可不是什么好打发之人，招惹了我就别想摆脱，时间会证明你的喜欢没有错。”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月离昭珩猛地抬眼。还没等他反应，冷千落已经踮起脚，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声音软了些：“月离昭珩，你心跳快，我也一样。”
而月离昭珩还愣在原地，唇上残留的触感挥之不去，连带着心跳都快得像要撞破胸膛。
他望着冷千落笑意嫣然的模样，喉结狠狠滚了滚，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人重新拉回身前。
这次，他没再犹豫，俯身覆上她的唇——比方才更重些，带着几分笨拙的急切，像是要把方才说出口的心意，都融进这个吻里。
夜风卷着花瓣落在两人肩头，冷千落僵了片刻，终是缓缓闭上眼，指尖轻轻攥住了他的衣摆。
不知吻了多久，情动的两人才分开，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叠在一起。月离昭珩望着她眼底的认真，心头那点不安终于散去，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温柔：“落儿，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很久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初见乍欢，久处仍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