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雾映铜芯
磨坊的雾像被泡透的棉絮,湿冷的水汽裹着木梁腐烂的霉味往肺里钻,还混着点铁锈的腥气——那是地上铁钉板渗出来的。小周抱着红木盒躲在竹丛后,指尖按在盒壁上,能感觉到铜芯的烫意顺着木纹爬上来,连指缝都烘得发暖,跟盒外雾水的冰凉凑成一对。远处传来步枪上膛的“咔嗒”声,混着义昌堂士兵的喝骂:“仔细搜!军长说了,看见带红木盒的,直接开枪!别让他们跑去跟张师长汇合!”
沈沛君蹲在他身边,消音手枪的枪柄沾了雾水,凉得硌手。她往磨坊方向瞥了眼,雾太浓,只能看见东头有十几个黑影举着步枪,枪管在雾里泛着冷光,像一排没睡醒的蛇;西头则传来狗吠,还有铁件碰撞的轻响——是士兵在踢地上的铁钉板,检查陷阱有没有松动。“东西两队,各二十五人,”她指尖沾了点雾水,在地上画地形图,湿痕刚画出来就被雾气盖掉,只能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像蚊子叫,“东队封竹林出口,西队查外围,铁钉板是旧铁轨敲的,铁味重,铜芯说不定能吸住。”
罗四海摸出三张破邪符,符角沾的雾水滴在草叶上,“啪”地碎开,在叶面上滚出小水珠。他看向小周怀里的红木盒,指腹蹭了蹭符纸:“竹林雾薄,符纸浸三秒就够;磨坊雾稠,得浸够五秒,才能吸足铜芯的红光。”小周立刻点头,把红木盒放在地上,双手拢在竹丛上接雾水——掌心接满了,就往符纸上洒,指尖触到符纸时,凉得像碰了块冰,他还不忘提醒:“刚才在竹林,红光只染了符角;这里雾稠,说不定能染满整张纸。”
罗四海依言把符纸浸在小周接的雾水里,再贴近铜芯。红光一沾符纸,边缘就像被血浸过似的,慢慢往中间爬,没一会儿,整张符纸都泛着淡红,硫磺味混着霉味飘出来,呛得小周忍不住咳了声,赶紧用手捂住嘴。“这叫‘光雾符’,”罗四海捏着符纸晃了晃,红光在雾里晃出细碎的光晕,像撒了把碎星星,“一会儿我扔出去,红光会散成半人高的雾团,既能挡他们的视线,又能把地上的铁钉吸过来——雾团里的铁件,铜芯都能引。”
陈书景蹲在一旁,手指碰了碰地上的铁钉板——铁钉尖泛着冷光,尖上还沾着点泥土,是用旧铁轨敲成的,边缘还留着锈迹。他突然按住小周的手,把红木盒往东边挪了挪,离东队的步枪更近了些:“试试铜芯能不能干扰枪栓,铁制的枪栓,说不定会被吸住。”话音刚落,远处东队就传来“咔壳”的闷响,那声音闷闷的,像有东西堵在枪管里,接着是士兵的咒骂:“妈的!这破枪怎么又卡了?!刚才还好好的!”
“成了!”陈书景眼睛亮了,指腹蹭过铜芯的红光,能感觉到那股暖意里藏着劲,“铜芯的磁性能干扰铁制枪栓,只要保持十米距离,他们的枪就打不响。小周,你抱着盒子往西边挪,吸引西队的注意力;我和沈副官从东队的缺口冲进去,那边枪卡了,士兵肯定乱。”
小周攥紧红木盒的锁扣,点了点头。他刚要起身,罗四海突然把一张光雾符塞到他手里,符纸的暖意透过指尖传过来:“要是遇到狗,就把符扔出去,红光能呛得它们不敢靠近——上次在地宫,我见过这符的劲。”小周接过符纸,捏在手里,心里的慌竟淡了些——以前都是别人护着他,这次他也能帮着引开敌人,不是只会躲在后面发抖的小跟班了。
众人分头行动。小周抱着红木盒往西边挪,雾水顺着头发往下滴,迷得他睁不开眼,只能凭着铜芯的烫意判断方向——烫意重了,就离铁件近了;烫意轻了,就往雾浓的地方躲。西队的狗突然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凶劲,像要扑过来,他赶紧把光雾符扔出去——红光在雾里炸开,形成半人高的雾团,狗叫声突然掐断,接着是爪子挠地的“沙沙”声,那狗像被什么烫到似的,呜咽着往后缩,再也不敢往前。“在那边!雾团里!”义昌堂士兵的喊声传来,脚步声往雾团方向跑,小周趁机绕到磨坊后院,躲进柴房的阴影里,后背贴在冰凉的木墙上,大口喘气。
柴房里堆着半干的稻草,霉味比外面更浓,还混着点烟火气——是之前有人在这里做饭。小周刚要喘口气,就听见稻草堆里传来“嘶”的一声,很轻,却在安静的柴房里听得清清楚楚。他赶紧打开红木盒的一条缝,铜芯的红光漏出来,映出个蜷缩的人影:那人穿着灰布军装,是张师长的人!腿上还浸着血,血渍在稻草堆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别出声!”那人压低声音,手里还攥着张布防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是张师长的部下老郑,刚才跟义昌堂的人打起来,腿中了枪,没跑出去。”小周把铜芯的红光调亮些,看见老郑的额头上全是汗,冷汗混着雾水往下滴,他一动,伤口就扯得疼,眉头皱成一团。“布防图……被血盖住了,”老郑把图递过来,声音里带着急,“据点的坐标在上面,可现在看不清,你们找不到张师长,就麻烦了。”
小周盯着布防图上的血渍,血是暗红色的,把右下角的字全盖住了。他突然想起在竹林记的笔记——“铜芯红光可映铁迹”,布防图是用铁笔描过的,说不定能显出来!他赶紧把铜芯贴在布防图上,指尖按住铜芯,能感觉到那股烫意更重了。没过一会儿,血渍下就慢慢透出淡红的线条,像有支红笔在里面画,“西山破庙”四个字渐渐显出来,连旁边的小路都看得清——那是用铁笔描过的痕迹,铜芯一照就现形。“看见了!是西山破庙!”小周兴奋地说,指尖在图上指了指,“这里还有标注,说李军长的贴身侍卫带着玄铁钥匙,在破庙附近巡查——就是开矿洞密室的钥匙!”
老郑松了口气,靠在稻草堆上,肩膀垮下来:“太好了!你们赶紧去破庙,张师长还在那等着,他带了不少人,能帮你们对付义昌堂。就是……磨坊周围埋了不少铁钉板,你们走的时候得小心,别踩中了。”他话没说完,远处就传来狗吠声,还有士兵的喊声:“柴房这边有动静!快过来搜!别让他们跑了!”
小周赶紧把布防图叠好,塞进怀里,伸手去扶老郑:“我带你一起走,我们能帮你处理伤口。”老郑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把匕首递给小周,匕首柄上刻着个“张”字,是张师长的印记:“我腿伤走不了,只会拖累你们。这匕首你拿着,到了破庙,他们看见这印记,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你们快走,我来引开他们。”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突然被踹开,一道手电筒的光柱照进来,晃得小周睁不开眼。他赶紧把红木盒抱在怀里,往后退了两步——陈书景说过,保持十米距离,铜芯能干扰步枪。果然,那士兵举起步枪要开枪,扳机扣下去,却只传来“卡壳”的闷响,气得他把枪扔在地上,骂道:“妈的!这破枪!关键时候掉链子!”
“就是现在!”沈沛君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脚踹在那士兵的膝盖上,那人“哎哟”一声跪下来,消音手枪立刻抵在他太阳穴上。罗四海和陈书景也跟进来,罗四海手里的光雾符还泛着红光,往门口一扔,红光雾团挡住了外面的视线,呛得后面赶来的两个士兵直咳嗽,连门都不敢进。“把他绑起来!”沈沛君低喝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步枪,手指抠开枪栓看了看,“这枪能用上,就是得先把枪栓卸了,免得被铜芯干扰,到时候打不响。”
小周扶着老郑想往外走,老郑却一把推开他,抓起地上的手电筒:“你们快走!我往前面跑,引他们去东边,你们从西边绕去破庙!”他话没说完,就往磨坊前院跑,手电筒的光柱在雾里晃来晃去,像个靶子,嘴里还喊着:“红木盒在这!快来追啊!”义昌堂的士兵果然被吸引,脚步声往老郑的方向追去,还传来步枪的“砰砰”声——是没被铜芯干扰到的枪在开火,子弹擦过空气的“咻咻”声,在雾里听得人心慌。
“不能让他送死!”小周刚要追,陈书景就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很沉:“他是故意的,我们现在去破庙,跟张师长汇合,才能不辜负他的牺牲。要是我们也被抓住,他就白死了。”铜芯的烫意突然加剧,小周低头看了眼红木盒,红光透过木缝映出来,像在催促。他咬了咬牙,跟着沈沛君往西山方向跑,身后的枪声和喊叫声渐渐远了,只有磨坊的雾还在追着他们的脚步,凉得人打颤,连呼吸都带着雾水的湿意。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雾终于淡了些,西山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出来,像块黑沉沉的石头,破庙的飞檐从树缝里露出来,檐角挂着的残铃,在风里偶尔响一声,“叮”的一声,轻得像幻觉。小周摸了摸怀里的布防图,布防图还带着老郑的体温;又摸了摸匕首,柄上“张”字的刻痕硌着手心,很实在。铜芯的烫意慢慢减弱,退成温的,像怀里揣了个暖手宝,跟外面的冷意刚好抵消。
沈沛君停下脚步,往破庙方向看了眼,眉头皱起来:“应该就是这里了,可怎么没看见人?”她刚要往前走,陈书景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了指破庙门口的草丛:“有埋伏,你看草叶上的露水——那边的草叶是扁的,露水都掉了,是刚被人踩过的,而且痕迹很新,应该是半个时辰内的。”罗四海摸出张破邪符,捏在手里,指尖蹭过符纸:“我去探探,你们在这等着,要是我扔符,你们就往东边躲。”
小周抱着红木盒,靠在树后,心里突然想起老郑——不知道他有没有脱险,那些子弹有没有打中他。他摸了摸铜芯,红光在盒里泛着淡红,像一点不灭的光。他知道,不管前面还有多少埋伏,他们都得走下去,不仅是为了阻止李军长的献祭,救那些被抓的姑娘,也是为了不辜负老郑,不辜负所有帮助过他们的人——王老矿、老郑,还有那些没留下名字的人。
就在这时,破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喊:“是自己人吗?举个火把!别藏了,我们看见你们了!”沈沛君松了口气,从背包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吹,火光在夜色里亮起来,像颗小太阳。小周看见几个穿灰布军装的人从破庙里走出来,为首的人肩上扛着步枪,腰间别着和老郑一样的匕首,匕首柄上的“张”字,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是张师长的人!
“你们终于来了!”为首的人快步走过来,握住沈沛君的手,他的手很粗,满是老茧,握得很紧,“张师长在里面等着呢,他听说你们在磨坊遇到埋伏,还担心你们过不来,派了好几拨人去接应,都没找到。”小周跟着他们往破庙里走,脚踩在破庙的石板路上,石板冰凉,却走得很稳。心里的慌终于散了,怀里的铜芯也渐渐凉了些,像完成了它的使命,安安静静地待在红木盒里。
可他不知道,在他们走进破庙的那一刻,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人正举着望远镜看着他们。那人左眼戴着眼罩,眼罩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右手攥着块沾着铜锈的铁片——那是从磨坊的铁钉板上捡的,铁片上还沾着点红光的余温。他看着破庙的方向,冷笑一声,转身往西北走,脚步声轻得像猫,很快就消失在雾里,只留下那块铁片,在夜色里偶尔反射出一点冷光,像颗没亮的星——那方向,正是后来发光颗粒指向的敦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