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苏姐、小李，你们俩可真是踩着晨光就到了！我今早在路上被美丽的风景吸引住了，瞧着晨雾里的夏花开的真好看，还贪看了会儿早市的热闹，倒让我落了后，辛苦你们先忙活了！”马莉大夫的声音刚从楼梯转角飘来，人已探出半个身子——浅蓝色西装外套衬得她精神利落，手里的公文包提得稳稳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朝着会诊室的方向扬手时，指尖还带着几分轻快的弧度，语气里的客气像温温的茶水，熨帖又舒服。

其实明眼人一看便知，马莉大夫到得半点不晚——这不过是她待人接物的惯常分寸，既给足了苏梅和李宗誉“提前筹备”的面子，又悄悄透着职场老手的周到。话音还没在走廊里散透，她便提着公文包加快了脚步，鞋跟敲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转眼就轻快地推开了会诊室的门；而跟在她身后的孙忠峰，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得稳当，仿佛周遭的晨光、脚步声，甚至即将开始的忙碌，都与他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半点扰不了他的从容。

熟悉孙忠峰的人都清楚，他向来如此——就算天塌下来，也总能攥着这份不紧不慢的沉稳，眼角眉梢里从没有过“慌”字。

会诊室里早已暖融融的，苏梅大夫端坐在桌前，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面前摊开的档案记录本厚得能压弯桌角，纸页间夹着的初诊笔记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得密密麻麻，连患者昨天说的“夜里偶尔出汗”都圈了重点；马莉大夫一坐下，便从公文包里往外掏东西——先是订得整整齐齐的患者登记名单，纸边没有一丝褶皱，接着是印着患者姓名、年龄、既往病史的基础信息表，最后特意抽出一叠崭新的处方单，蓝白相间的纸张透着干净的油墨味。这几样东西往桌上一摆，主次瞬间分明：马莉大夫，正是今天这场义诊里挑大梁的绝对主角。

李宗誉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桌前的座位，忽然愣了神——会诊室里靠窗的位置留给了患者，苏梅和马莉的椅子也早已摆好，偏偏没给他留个坐的地儿。他还没从这份“疏忽”里回过神，马莉大夫便抬了眼，语气温和得像春风，却带着不容推辞的安排：“李经理，麻烦你去外头迎迎患者吧，在药房门口多留意着点，做好引导，免得他们找错地方白跑一趟。”

直到这时，李宗誉才瞥见站在门口的孙忠峰——他不过是朝屋里扫了一眼，目光在桌前的布置上顿了半秒，便往后退了半步，压根没打算进来。李宗誉这才后知后觉地摸透自己今天的位置，连忙点头应着，轻轻带上会诊室的门，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孙总，您要是没别的事，楼上的休息室或是诊疗区都能逛逛，我去药房外头等着接客户。”李宗誉凑到孙忠峰身边，语气里满是客气。孙忠峰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那里摆着一盆刚浇过水的绿萝，他的眼神依旧波澜不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掀不起他心里的半点涟漪。

可会诊室里的气氛，却和外头的沉静截然不同。马莉大夫端起桌上的温水抿了一口，杯沿沾了点水汽，她用指尖轻轻擦了擦，率先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苏专家，今天真是委屈你了，特意抽时间来帮衬我的工作，我心里都记着呢。”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苏梅大夫笑着摆了摆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我这张脸啊，在南洲待了半辈子了，当地人早就看熟了，哪有你这位‘远道而来的专家’有分量？老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今天能不能把患者心里的‘疙瘩’解开，把孩子的‘心病’治好，可全靠你这‘外来的和尚’好好念这趟经啦！”

“好你个苏姐，竟拿我开涮！”马莉大夫被逗得笑出了声，伸手轻轻点了点苏梅的胳膊，眼底闪着笑意，“既然你说我是和尚，那还不赶紧给我找个木鱼来？我也好提前练练‘念经’的架势，省得等会儿在患者面前露了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起来，方才还透着几分“学术严肃”的屋子，瞬间变得热络起来——哪还有半点学术高手的拘谨，倒像许久没见的老姐妹，在晨光里拉着家常，静静等着患者上门。

可这份轻松，李宗誉却半点没沾上。他站在药房门口，双手在身前交握又松开，时不时抬眼望向路口，心里的焦急像揣了只小鼓，“咚咚”地敲个不停——倒不是患者来晚了，反倒是他们来得太早，周围的诊室还都关着门，门上的“休息中”字样透着冷清，整条街上除了早起的环卫工，就只有偶尔驶过的电动车，清晨的风里还带着点凉意。

就在他又一次踮脚望向远处时，眼角忽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王芳骑着粉白色的电动车，车筐里放着个布袋子，正慢慢朝这边驶来，车后还跟着一家三口，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外套，女人牵着个小男孩的手，正是昨天在电话里反复确认过的韩宝强一家。

“李经理！”还没等电动车停稳，王芳清脆的声音就先飘了过来，像颗甜甜的糖，“我刚才在路口碰到他们，听他们打听绿荫大药房，一说是来参加义诊的，我赶紧把人给你带过来了，省得他们绕路！”

“真是太谢谢你了，快这边走，咱们上二楼会诊室！”李宗誉对着王芳露出实打实的谢意，目光转向韩宝强一家时，又添了几分温和。

“你好你好，我们是来参加义诊的，请问专家已经在楼上了吗？”韩宝强搓了搓手，语气里满是期待，眼神紧紧盯着李宗誉，仿佛怕错过半点消息。

“在呢在呢，专家一早就到了，就等着你们来呢！”李宗誉一边侧身请他们进药房，一边笑着应着，伸手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

韩小乐紧紧拉着妈妈柳英的衣襟，小脑袋微微低着，眼睛却像受惊的小鹿，不住地打量着周围——他跟在韩宝强身后，脚步放得轻轻的，每走一步都要顿一下，似乎在确认脚下没有危险。任谁都能看出，这孩子心里的阴影还没散，时刻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生怕再像上次那样，冒出条大蛇，让爸爸又陷入危机，既要破财，还要担惊受怕。

到了二楼会诊室门口，李宗誉先轻轻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苏大夫，马大夫，韩宝强一家到了。”屋里很快传来苏梅大夫的声音，温和又爽朗：“好了，让他们进来吧！”

门被拉开时，苏梅大夫脸上带着满面春风的微笑，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暖意，韩宝强刚迈进门槛，就被这份笑容裹住，心里瞬间暖了半截。

“不一样，真是不一样的感觉，我瞅着这里就靠谱！”韩宝强原本冰凉的心里，像是突然灌进了热汤，暖意从心口慢慢散到四肢，连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些。

一家三口走进会诊室，门轻轻关上的瞬间，李宗誉站在门外，无奈地叹了口气——哎，还是没捞着学习的机会！

王芳在一旁看得清楚，凑过来俏皮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笑：“老老实实当你的引导员吧，还想学大夫看病的活？你怎么不上天呢！”

“哈哈，你这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眼就看穿我的小心思！行，我就在这儿守着，绝不添乱！”李宗誉被逗得笑起来，连忙顺着话茬接道。

“你呀，还是去药房等着吧，等会儿拿药的活，助理大夫就干了，轮不上你！”王芳晃了晃脑袋，语气里满是“点拨”。

“啊？让苏梅大夫拿药？她可是南洲有名的大专家啊，怎么能让她干这个？”李宗誉瞪圆了眼睛，满是惊讶。

“今天她的角色啊，就是马大夫的助理，没辙，只能委屈委屈咱们苏专家啦！”王芳吐了吐舌头，双手一摊，肩膀微微耸起，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眼底却藏着几分笑意。

李宗誉琢磨了琢磨，觉得这话在理，连忙对着王芳道了谢，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下楼去。

会诊室里，马莉大夫正对着韩小乐温和地笑，声音像揉了棉花般柔软：“孩子是来自溧水的韩小乐吧？”

“对对对，他就是韩小乐！”韩宝强连忙点头，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里带着急切，“电话里跟您说的基本情况都清楚吧？我们总觉得医院说的不对，孩子也遭罪，您今天可得好好帮着看看！”

“韩老师，您先别激动，坐下慢慢说，能把孩子的病历给我看看吗？”马莉大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依旧平稳，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给！”韩宝强连忙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病历本，双手递了过去，目光紧紧锁在马莉大夫的脸上，满是期待，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马莉大夫接过病历，指尖轻轻翻着纸页，里面还夹着几张泛黄的处方单，纸边都被摩挲得发毛。她仔细看了一遍，目光在处方单上顿了顿，抬头问道：“这里面有医院开的处方单，当时没给孩子拿药吗？”

“大夫，我打听了！”韩宝强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眶也红了些，他往前探了探身，语气里满是恳求，“人家说，精神方面的药一旦吃上，就很难停下来，而且副作用还大——大夫，您救救孩子吧，他才这么小，不能让这些药毁了他一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