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反应极快，当即揽着我的腰带我闪身避开。可这孩子的力量远超想象，招招狠厉，逼得我们在狭小的密室里步步后退，几乎无路可退。
直到天火燎到凌寒飞扬的发梢，我忍无可忍，瞬间结起伏妖法印，朝着少年迎了上去！少年刚击出一掌天火，正欲后撤，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让他几乎无从闪避。
谁知凌寒眸光骤动，想也没想便闪身挡在少年身前。我眼看掌风就要落在他身上，硬生生卸去所有力道，强行后仰收招。
“唔呃……”凌寒瞳孔骤然紧缩，眉头紧紧拧起。
我刚落地，就见他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紧抿的嘴角淌下一抹鲜红。
“凌寒——？！”我明明已经收招，压根没碰到他。眼见他捂着腹部往前栽倒，我立刻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他高挑的身躯全压在我身上，我抱着他蹲下时，才看见被他护在身后的蛇族少年，正睁着桃花眼，错愕地看着手心——一颗金色光珠静静躺在那里，草木冷香瞬间填满整个密室。
我骤然张大嘴，嗓子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寒躺在我臂弯里，脸色惨白如纸，目光却仍落在那眉眼与他相似的少年身上。少年的手剧烈颤抖，鲜血从指缝滴落，他歪歪斜斜地挪动蛇尾，停在两步外，忽然抬头，失神地唤了一声：“爹爹……？”
这一声“爹爹”，彻底击溃了我最后一根神经。我猛地抬手蕴起法力，强行将他压制在地，让他跪在凌寒面前。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哽咽着看向少年，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你曾是我最疯狂的决定，可早知是这样的逆子，我宁愿当年……没为私心留下你。”
少年跪在地上颤抖，闻言猛地抬头，漂亮的双眼被泪水浸得通红。他双手捧着蛇丹，失声大哭：“孩儿知错……孩儿没认出爹爹娘亲，是孩儿不孝……求娘亲别不认我，我把蛇丹还给爹爹，求爹爹原谅……”
凌寒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虚弱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年，握住我的手越发无力。我低头看去，发现他胸口的旧伤没了蛇丹滋养，竟重新崩裂，血涌不止。
我想也没想就要去拿少年手中的蛇丹，他却突然抓紧我的手腕，不让我动。
“你疯了吗！”我用力吼他，眼泪大颗砸在他脸上。
凌寒目光缓缓移到我身上，气息微弱：“给……他，他没……内丹，会……死。”
“哈哈哈……不愧是蛇君，这都看得出来。”荨菻看够了热闹，扶着石台笑起来，“你说得对，这孩子没有内丹，活到现在已是极限。选吧，要老公，还是要儿子？”
“你……！”我胸口剧烈起伏，心脏传来阵阵钝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少年见凌寒不肯收回蛇丹，发了疯似的往他怀里塞。荨菻冷眼看着，淡淡开口：“你没蛇丹会死，忘了我怎么教你的？”
“不……我不活了，我的命……还给爹爹……”少年说着，指尖长出利爪，狠狠去抠胳膊上的护心鳞。可那鳞片自小与他融为一体，鲜血瞬间淌满手臂，鳞片却纹丝不动。
“住手……”凌寒艰难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继续自残。
少年哭得喘不过气，卷长的睫毛挂满泪珠。
“你还在等什么！别心软，杀了他们！”荨菻脸色骤变，见少年不听指令，突然竖起两根手指，念动咒语。
那咒语我再熟悉不过，猛地看向少年——他大惊失色，低头盯着掌心亮起的妖印，眼里满是彷徨与绝望。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我轻轻将凌寒放在腿上，手腕一翻，流光溢彩的烛天神弓已然在手。荨菻大惊，猛地后退两步，转身就往密室外冲！
我面无表情地挽弓，一如当年手持烛天、号令百妖时那般。只听“嗖”的一声，尾如流火的金箭破风而出，在荨菻踏出密室的刹那，精准射穿她的心脏。
她浑身一僵，缓缓回头看我，脸上的难以置信渐渐放大。最终“轰”的一声，烈火燃起，她在灼灼火焰中惨叫，化作漫天飞灰。
我没有看她一眼，收了烛天，重新抱起凌寒，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少年仍捧着蛇丹，额头磕在地上，虔诚地请求原谅。
凌寒眼底渐渐柔和，伸出染血的指尖，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而后回头看我，桃花眼里盛满柔情：“我有时会想……若再遇到你，会不会……不那么冷淡，不让你伤心，不让你难过……”
他的声音很轻，我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不会……你从没有让我难过，你一直……一直是我心里，爱而不宣的隐衷……”
蓦然惊觉，凌寒似乎从未听过我诉情话——至少作为冷月，我从没认真说过一句喜欢，一句爱。
他纤长的睫毛轻颤，眼底泛红，伸手捧着我的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之前对你不够好……全因还有恨。可我恨你……却又忍不住爱你，所以一直……在自我折磨。”
“后来城隍点醒我……他说伥鬼作天作地，他都能惯着……我当时想……若能早一点想通，或许就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那么多难过……”
我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一松就再也握不住，抽泣着看向他，语不成调：“我不委屈……跟着你，我从不后悔……我也从没怪过你，五百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爱你，你听到了吗？我一直都爱着你啊……”
凌寒苍白的唇角慢慢弯起，拉过少年纤细的手，艰难地放到我掌心：“他会……陪着你，替我保护你……而我……还想和你听风红尘，还想和你……再度相遇……所以，他就叫听遇吧……”
冷冽的草木香气在达到极致后，开始渐渐变淡，几乎要闻不见了。我一边哽咽着说好，一边慌张地抱紧他。他的唇贴在我耳侧，轻轻动了动：“冷月……我……”
未说完的爱意，戛然而止。
怀里的重量渐渐消失，我猛地直起身，只见怀中那郎艳独绝之人，已化作一条玄鳞大蛇。所有哭声都卡在喉咙里，我怔怔地伸手去碰，却只触到一片虚空——金色光粒如流萤飞散，徒留指尖冰凉。
眼泪模糊了双眼，我失神地抬头，望着那些光粒散了又聚，最终化作一缕风，缓缓飘向室外的天地。
“娘亲……”少年颤抖着，不知所措地捧着蛇丹，脸上满是泪水。
我慢慢将目光移向他，望着那双波浩渺的桃花眼，忽然用力将他搂进怀里，抱着他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