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燃起熊熊大火,赤红天火无情吞噬着满室悲伤。
我牵着听遇,失魂落魄地走出楼阁。守在外面的翡镜与青妆立刻迎上来,可一看见我身旁人身蛇尾的孩子,两人骤然怔住。
“这……这孩子是?”青妆瞠目结舌,手指都在发抖,“天,他也太像君上了吧……”
我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整个人僵在原地,神色呆滞地看向她。
“不对,刚才有阵风……”翡镜瞬间变了脸色,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凝眉追问,“君上呢?君上他在哪里?!”
我咬着颤抖的唇,眼眶通红,泪水很快又蓄满了眼底。她们见我沉默哽咽,瞬间明白了一切——两道青光闪过,两人化作两条碗口粗的青蛇,扬天长啸,嘶鸣声里满是悲恸。
萧逢望着孩子许久,慢慢收起眼中的惊诧,缓步走到我身边,轻声问:“冷月,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回衍星宗?”
我侧头看向听遇,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缓缓摇头:“不了。凌寒寻了我五百年,这一次,换我去寻他。”
……
后来,我带着听遇回了凉城。在梅婆婆的照料下,我修养了许多日子,也慢慢帮听遇改掉了不少坏习惯。
他自幼被养在天棺里,靠吸食其他蛇胎的命数存活,后来又经荨菻近乎残暴的教导,同理心淡薄,也不懂如何表达情绪。好在有翡镜与青妆相助,他渐渐学会自主修炼,能完美掌控体内强悍的天赋;萧逢还教他读书识字,传授衍星宗独门的演算阵法,听遇在其中修心养性,不再暴戾偏激,慢慢长成了温顺懂事的模样。
华祠辞去了土地的职位,回凉城开了家酒楼。无论多忙,他总会带着桂花酒与桂花糖,来探望我们娘俩。有时遇上月色清朗的夜晚,我们会抱着酒坛坐在院里,聊起过往旧事——而那些旧事,每一件都与凌寒有关。
……
转眼三百年过去,凉城笼罩在迷蒙烟雨中。
我划着一叶轻舟,从临山水涧缓缓掠过。水中清波粼粼,倒映着远山与流云。听遇化作少年人鱼的模样,在船边逐浪戏鱼,忽然他停了下来,玄色蛇尾缠上我的船桨,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娘亲,您看那儿……”
我微微抬起伞沿,隔着斜斜雨丝望过去——不远处,一座山外小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弯曲的廊桥横跨两座苍翠的山,桥上有人凭栏而站,手中握着酒杯。玄衫墨发,身姿清俊,正是我寻觅了三百年的模样。
小船顺流而下,桥上之人忽然将杯中美酒泼洒而出。桂花的清香在细雨中晕散开来,裹挟着数百年的光阴与思念,轻轻落在我的伞面上。
雨声渐大,我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那人抬眸看来,一双桃花眸映着青山远水,烟波浩渺。只听他薄唇微启,沉醇如酒的嗓音穿过雨幕,落在小楼之上:“山水更程,春雨覆落。冷月,你让我好等。”
四周蓊郁的草木间,仿佛有春潮随雨倾泻千里。我收起折伞,弯起唇角轻笑:“但愿,不算太迟。”
所幸当年的故人,依旧住在当年的心门里。
恰如冬雪消融,鸿泥印下的雪痕,终在春日里,等到了归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