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厅内悬着十二盏波斯琉璃灯,灯光映得满室流光;胡姬穿着绛红纱衣跳《胡旋舞》,腰间银铃随舞步轻响;裴光庭抬手扔出一张 “飞钱”(武周汇兑凭证),对店小二说:“这张兑五十贯,剩下的记在光禄寺账上。” 旁边王焕笑着将没动几口的驼峰炙推到桌下,引得饥肠辘辘的杂役偷偷捡拾。
更漏悄无声息地滴到了子时,夜色愈发深沉。就在此时,司农寺少卿郑怀恩如同发了疯一般,突然猛地拽过那西域少年,将其狠狠按压在食案之上。瞬间,瓷盘的碎裂声尖锐地响彻在这喧嚣的夜里,格外刺耳。少年手腕上的锁链随着他的挣扎疯狂舞动,无情地刮花了螺钿镶嵌的精美“曲江春宴图”,那原本华丽无比的图案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李主事却在一旁肆意地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一场绝妙的闹剧,甚至解下玉带钩,朝着纠缠的人影抛掷过去。
然而,玉带钩并未如他所愿击中目标,反而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正捧着醒酒汤,小心翼翼走进来的小婢。 汤碗“哐当”一声坠落在地,热雾瞬间升腾而起,在这氤氲雾气之中,众人那一张张扭曲的脸若隐若现,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云裳儿只感觉一阵气血上涌,情绪激动之下,指甲在琵琶上用力过猛,“啪”的一声,一根琴弦崩断了。她满心悲戚与无奈,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天津桥下静静流淌的洛水。今早经过新潭时看到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一具无名尸体卡在桥墩之间,锦袍里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银鱼,那场景诡异而又凄凉,恰似她此刻所处的这个看似繁华实则无比黑暗的世界。
桥洞内,柳月圆只觉得耳朵仿佛要被这靡靡之音给撕裂,那些醉生梦死的哀嚎声犹如一把把利刃,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强忍着内心如火山般即将喷发的怒火,愤恨地咬着牙说道:“离开这,马上!”话音刚落,她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桥洞。
李觅见状,丝毫不敢耽搁,紧跟其后冲了出去,焦急地喊道:“月圆,这大半夜的,咱们能往哪儿去呀?”柳月圆头也不回,大声回应道:“去廊下花圃,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了!”说罢,她不顾一切地撒开腿狂奔,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全然忘却了自己此刻还扮作“老妪”的模样。 李觅犹如一阵疾风,紧紧追随在她身后,朝着廊下花圃狂奔而去,两人的身影在这寂静而又喧嚣的夜里,显得如此渺小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