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说“美英合伙欺负人”,黑桥镇上就有不少老英老美这种先天雄激素分泌过旺的孩子,成日里以合伙欺负人为乐。
比如他们眼里,打饭占座从来没有排队一说,他看中的座儿,直接tui口痰上去,你还抢不?你有意见,跟着就一口tui你脸上。就像泰坦尼克号上,杰克教露丝吐口水一样,这是他们打架混世的必备技能,还分点射和喷射模式,点射比较精准,指哪tui哪,喷射杀伤范围强,一阵水雾过后,整面墙都是湿的。但我学不会,你让我tui,那口老痰挂我嘴边拿牙咬都咬不断。
他们的其他招儿包括但不限于:当众扒裤掏裆,往你书包里塞血淋淋的死老鼠,在你课本上写满三字真经,满大街写大字报造你家女性亲属的黄谣——当然我这文笔也可以写,不过他们从不在乎,因为街坊基本都知道他们家的女性亲属大多都是干这一行的。
所以我刚来镇上时没少挨他们整,好在后来有武二头这么个哥们照应——虽然这货大多时候不怎么靠谱,但他那牛犊子一样的身板往你身边一站,任谁还是得忌惮几分,再加上我爸在镇上的口碑,那些爱欺负的孩子渐渐也不再针对我。
然而上面那些招儿后来看起来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直到招商引资的风给咱们镇上吹来一位混世魔王,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校园霸凌。
那天我在厕所撒尿,就见一人大剌剌从外边进来,嚷嚷着——都往边上稍稍,老子尿起来可猛咧,滋一身别赖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来人裤子一脱,大胯一挺,一股老粗的尿柱越过两道隔板浇了我一身,我想上去理论,一旁有人扯住我悄悄说,
“你不怕他哥的长矛啊?”
“长毛?他哥毛很长吗?”
我一脸懵逼,直到人家跟我说,
“傻X!赵云使的那种长矛,往你身上一戳一个透明窟窿那种!”
我才知道那是班里刚转来的体育特长生,人称老千,就是赌场里出老千的老千,据说家里是在广东做生意发了大财回来的,回来开了我们镇上第一家歌厅,也就是后来的商K前身。
老千本来大我们一岁,但因转学落了一级,个头高我近一头,从发型到穿着都是那时流行的港台风,身上穿的阿迪耐克在我们那小镇上属于天价名牌,脚上蹬着一双我们见都没见过的钢钉球鞋跑起来呱呱作响。
老千给我们的印象除了“高富帅” 之外,就是硬。他6岁就进了体校田径队,球也踢得好,人长得黝黑精壮,胳膊、胸前、小腹、大腿上到处凸着一块块和年龄不相称的腱子肉,像一块块乌黑发亮的岩石,打架时你踢在他小腹上就像踢中一块板砖,他站那纹丝不动你却被他弹出老远,反过来他那个钉子鞋给你小肚子上来一脚,能让你躺下满地打滚。
受当时的电视剧《精武门》影响,武二头在班里搞了个“百武堂”,成天带群兄弟结社练武,但因为武二头的“二”,除了我之外,跟他混的没几个,相反老千一来,也成立了个“千龙会”,“千”对“百”,气势上就压了他一头。
要不说人家是老广回来的,排场就不一样,“千龙会”的弟兄人手一把仿真枪,打BB弹的那种,老千还经常带各种遥控飞机、激光笔、旱冰鞋、随身听之类的玩意来给大家伙开眼。
最吸引我们男生的,还是老千他爸从广东带回来的各种漫画和录音带,《古惑仔》系列在男生中的火爆程度自不用说,尤其是那些封面火辣的爱情动作片,着实给我们增长了许多奇怪的知识,比如我就隐约从他们的窃笑中知道了有些东西竟然还可以吃,叫什么“龙翻”“虎步”“舔阴”“含阳”……不过这些都是“千龙会”的高级会员才能享受到的福利,我和武二头是无福消受的。
就因为这些福利,一时间“千龙会”应者云集,千哥也成了校园里横着走的那个,武二头这边呢,尽管千禧年都快到了,他依旧只能当他的千年老二,他那个“百武堂”,基本上就只剩他和我俩人。
偏偏我在这时候做了件对不住武二头的事儿。
某次我经不住诱惑也想玩他们那些新奇玩意儿,就找了个老千的小弟帮我引见,
“千哥,小年也想跟我们耍,带一个呗?”
老千一只脚翘在课桌上,正跟着随身听里的节奏摇头晃脑,我记得他那随身听里放的都是些“够够够,噢嘞噢嘞噢嘞~”,“额哩㖿哩㖿~”之类乱七八糟的外文歌。
老千摘下耳机,用种不可名状的眼神打量我半天,接着站起身,在我肩头捏捏,背上拍拍,就在我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要干啥的时候,这厮冷不丁一个下勾拳,重重勾在我小腹。
我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蹲在那里,眼泪鼻涕口水,各种酸甜苦辣咸的液体全部喷涌而出。
老千捏了捏拳头,捏得嘎吧响,轻描淡写说,
“你太弱了,要是个女的,当我马子倒挺好。”
众人齐声哄笑中,有个关系不错的给我打圆场,
“哥,小年是咱学习委员,脑瓜好使着咧!”
他这一说,老千来了兴致,
“脑瓜好使?那给哥讲点乐子,讲的够乐哥就带你耍。”
按江湖规矩,想入会你得给大哥纳投名状,你拿不出东西来,给大哥提供情绪价值也行。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又难挡那些遥控飞机、激光笔、旱冰鞋的诱惑,于是只能对不住我兄弟武二头了。
于是我说了那晚在武二头家旅社窗外,看到他妈和煤老板的那一幕,并学着武二头的样儿描述,
“这是他俩的的嘴……这是他俩的奶……这是他俩的鸟和杯……”
说完,用左手食指勾勾右手无名指,左手中指勾勾右手食指,左手无名指再勾勾右手食指……
老千他们听了狂笑不止,算是纳下我这“投名状”让我加入,不曾想,这是我噩梦的开始。
某天放学,老千和他兄弟在校门口的巷子里拦住我,找我“借”两个钱花花。
我老早就知道老千他们在校外切钱,实际上他家不缺钱,他只是以这种方式彰显自己在校园中的地位。
我自然是拒绝,直到老千说,
“你也不想武二头知道,他妈和煤老板那档子事,是你传出去的吧?”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那感觉就像是被人捏着蛋,丝毫无法动弹,我倒情愿老千他们给我一顿拳脚,也不敢去想武二头若是知道这事今后会怎么看我。
在我们那年纪的世界观里,挨打可忍,背叛兄弟绝不能忍,何况是我在这镇上唯一的兄弟,于是我乖乖掏出身上所有钱给老千他们。
这样的敲诈,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有次课后打扫卫生,老千他们明目张胆在教室找我切钱,我老老实实掏出一张票子递过去,突然一只大手挡在中间。
就见武二头扛着拖把站在我俩中间,
“小年,你不地道啊,昨晚喊你出来吃炸串你说没钱,今天咋有钱借他?”
“我……”
见我支吾着,老千索性替我答了,
“哟,二头,你还没钱吃炸串?叫你妈陪煤老板睡一回,不就有钱了?”
说完一脸坏笑地用左手食指勾勾右手无名指,左手中指勾勾右手食指,左手无名指再勾勾右手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