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鸣第三次在键盘上敲错报表名称时,眉头瞬间皱起,指尖一顿,狠狠掐了下掌心。她盯着屏幕上的错字,嘴唇微启:shit!这手跟脑子各玩各的?随即拇指重重按向删除键。第四次看到错字,眼帘半垂,表情并无任何起伏,只是指尖机械地删掉错字,连叹气都省了,带着无声的妥协。
她的背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雪松洗衣液味道,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盒开好的MM豆,彩色在射进窗台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细碎斑斓的光。
“昨晚又熬夜了?”顾寻响凑近她耳边,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笑意,“是不是因为想我了?”
某种特有温度的呼吸将热气渗透她脖颈的肌肤,瞬间让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一阵酥麻。
他就有这样的魅力。
初鸣猛地回神,指尖攥着那颗刚想送进嘴里的mm豆,小心脏像被温水浸过的海绵,软得一塌糊涂。她偏头看向他,顾寻响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松开的白衬衫领口微微晃动,露出紧实的喉结,若隐若现地展露胸膛,带着漫不经心的诱惑。
“对的。”她小声应着,带着少女被看穿心事的羞赧,把mm豆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大半倦意。
这是她和顾寻响在一起的第四年。
拐进胡同,周末的老巷阳光正好,顾寻响没开车,背着相机包走得悠然自得,就像一阵风一样,无处不在。路过巷口修鞋摊,摊主是个老爷子,发白的鬓角在午后阳光下像镀了层暖金,他拿起相机欲拍,忽而又停下来,俯身道:“大爷,您这手艺看上去真不错。”
“很多年咯!”老爷子笑了笑,把尾音拉得老长,像是这个活儿自始至终都会给他带来无限快乐。
等老爷子打开话匣子,指尖无意识摩挲鞋线时,顾寻响才快速举起相机,咔嚓一声,轻得像风吹过。
顾寻响每月都会在酒吧办小型摄影展,但并非以商业为目的。蹲守的日出、深夜等待的星轨、抓拍的人间烟火,街头的流浪汉、凌晨的便利店店员,路灯下的身影之类。捕捉的光影、定格的瞬间、藏匿的情绪,从来都不甘心在存储卡里沉寂,个个渴望被读懂的故事。目光所及的感动与思考像涓涓细流一般注入画面,盼着某双眼睛与之相遇时,能听见来自遥远灵魂深处的声音:知道吗?这就是我眼中的世界,希望也是你的。
又是一个凌晨,最后一个客友离开时,顾寻响正靠在吧台抽烟,烟雾袅袅绕上眉骨。
“需要火吗?”门口女声轻轻传来,带着点精纯巧克力的甜味。
他低眉,这才意识到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一半,偏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姑娘,举着手机,头发上还沾着夜雾的潮气,路灯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她进门时,见一男子眼神不知看向何方,只偶尔抬腕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把心事都藏进那片朦胧里,这一唯美的瞬间,不由拿出手机定格珍藏。
他不说话,像是默许了。姑娘递过打火机,火光照亮她眼下淡淡的青黑,“路过这儿闻到威士忌的味道,就进来了。”
他接过火机点燃烟,余光瞥见她盯着墙上的照片看——正是胡同巷修鞋摊的大爷。“你拍得真好。”姑娘指尖轻轻点了点展签,“上周我在那儿修过鞋。”
顾寻响愣了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能说出照片背后的故事,还是亲眼所见。
“你怎么知道是我拍的?”他问。
“我闻出来了。”
“哦~,是么?”
“对的。”
顾寻响抬手给她倒了杯威士忌,“尝尝你闻得威士忌的味道。放心,没有毒。”
姑娘噗嗤一笑,接过,一骨碌喝了下去。
“似乎酒量不错?”
“遗传的。”
“你也拍照片?”
姑娘把手机递给他,是他刚才靠在吧台抽烟的样子,烟圈刚好和天花板的吊灯连成一片。
她笑眼弯成月牙,“初鸣,你呢?”
他看着照片上自己的侧脸,指尖在杯沿蹭了蹭,第一次对陌生人说出真名:“顾寻响,这家酒吧的主人,也是个拍故事的。”
“加个微信。”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顾寻响就等着她这句话。
“你看,酒和人,都在光里。”她再次笑脸弯成月牙,“算威士忌的回礼。”
“这张,能当酒单封面。”
顾寻响总是在初鸣疲倦时,不动声色地递来热咖啡或者剥好得葡萄, 那葡萄就像一颗颗绿宝石一般;会在她情绪低落时时,悄悄把手臂伸到她面前,她也总是毫不客气得用力咬下去,带着没说出口的委屈和依赖,眼泪却悄悄浸进了他的袖口,湿了一小块布料。
他总是给他备好安心便当,饭点时总在公司不远得公园凉亭里一起就餐。他总会细心地撇去汤表面的浮沫:“小心烫,一会再喝。” 她捧着温热的碗,抿了一口浓郁的蘑菇汤,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抬头时正好看见顾寻响正盯着自己,眼神软得像融化的黄油。偶尔还会帮她擦拭挂在嘴角得饭粒,甚至记得她不吃大蒜,每次炒完菜都会提前帮她挑干净。
同事们总羡慕初鸣能有这样一位贴心又死心塌地的男人追随。初鸣自然也是暗暗满心欢喜,早已把这份宠爱当成了习惯。如同此刻,初鸣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发呆,顾寻响忽然轻敲了下她的桌面,用只属于他们的声音说:“楼下新开的饺子铺,下班带你去试试?”
初鸣眼睛一亮,刚要点头,办公区突然响起陈老板的声音:“初鸣,到我办公室一趟。”
她慌忙站起身,顾寻响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底的笑意暖得像冬日里的阳光。进办公室前,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的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异常柔和,给了她无尽的动力和勇气。
陈老板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凝重。“你上周提交的项目方案,客户反馈很不好。”陈老板把打印出来的方案推到她面前,红笔圈出来的修改意见密密麻麻,“逻辑混乱,数据支撑不足,这不是你平时的水平。”
初鸣的脸瞬间发烫,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实在抱歉,我马上修改。”
“不止这一次了。”陈老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初鸣,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陈总为何这么问?”
“最近你状态一直不对,开会走神,报表出错,上次居然把客户的需求都记混了。”
“没有,就是……最近有点累。”初鸣低下头,不敢直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每天睡眠充足,可就是控制不了地走神,脑子里总晃着顾寻响的影子,还有那些细碎的日常。
“累就先休息两天吧。”陈总的语气缓和下来,“给你批三天假,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过道里,初鸣的情绪跌到了谷底。她攥着衣角的指节泛白,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拖着沉重的影子。她不想坐下,只是靠在桌沿,盯着地面瓷砖的缝隙发呆。
“昨天的方案客户反馈怎么样了?” 同事端着咖啡走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初鸣猛地回神,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灰:“还、还没看,等会儿处理。”
同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眼神里多了几分迟疑,却也没多问,只说了句 “有事喊我” 便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办公室里敲击键盘的 “哒哒” 声、打印机运转的 “嗡嗡” 声又重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朝她铺天盖地而来。初鸣终于拉过椅子坐下,指尖刚碰到键盘,屏幕亮起的光却让她不由眯起了眼,她赶紧偏过头,盯着墙壁那道深深的划痕,直到鼻腔里的酸胀感慢慢褪去。
顾寻响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她面前,眼神里满是关切:“怎么了?”
“没什么,”初鸣摇摇头,嘴角强挤出一丝笑容,“老板给我批了三天假。”
“那正好,”顾寻响眼睛一亮,“这周正好带你去城郊的湿地公园,听说那里的荷花开得特别好。”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初鸣的低落忽然烟消云散。她用力点点头:“好啊。”
下班时,顾寻响帮初鸣拎着包,初鸣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出写字楼。晚风吹过来,带着夏末的燥热,顾寻响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颗晒干的荷花苞。
“提前给你准备的,听说晒干泡茶能安神。”
初鸣接过玻璃罐,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她心里一暖,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闺蜜林芝打来的。
“亲爱的,你下班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带你去吃好吃的!”林芝雀跃的声音。
初鸣抬头看向写字楼门口,果然看到林芝站在路灯下挥手。
“我闺蜜来了,”她对顾寻响说,“明天我们再商量去公园的事?”
“好。”顾寻响笑着点头,爱抚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