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渊还在说着什么,大概是让她周末在家好好看书,别出去乱跑。初鸣没太听清,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锅里的牛腩上,小心翼翼地把控着火候,生怕一不小心又做砸了,又要听一顿数落。
牛腩倒进锅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初鸣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牛腩,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锅里的食材,被申渊赋予 为你好 的名义,慢慢煮成了他想要的样子,而她自己,仿佛早就忘了原本的味道。
“饭好了没啊?” 申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催促。
初鸣赶紧关掉火,把番茄牛腩盛进盘子里,又炒了个西兰花,端到餐桌上。申渊将手柄往沙发上一丢,还没坐稳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腩,尝了尝,点了点头:“嗯,这次味道还不错,看来你还是能做好的,就是得多上点心。”
初鸣坐在他对面,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她看着申渊吃得津津有味,听着他时不时说几句 “女人就是要多学学做饭,别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的话,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得喘不过气。
厨房的白炽灯还亮着暖黄的光,刚结束晚餐的油腻感还萦绕在空气里。初鸣随手将洗的发白的围裙往腰上一系,拧开水龙头,水流便 哗啦啦地冲过沾着酱汁的餐盘,她捏着海绵蘸取洗洁精反复擦拭,泡沫顺着瓷盘边缘往下滑,滴落在不锈钢水槽里溅起细小的水花。灶台旁还摆着没收拾的碗筷,她时不时侧过身去拿,露出手腕上那道洗不掉的浅淡疤痕,那是上次切菜时不小心留下的。
客厅里,申渊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双腿搭在扶手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时而因为短视频里的段子发出哈哈的笑声,时而漫不经心地敲击屏幕的 “哒哒” 声,和厨房里的水流声、碗碟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
初鸣偶尔抬眼望向客厅,能看到他跷着的脚尖随着视频节奏轻轻晃动,连余光都不曾扫过厨房,她默默将洗干净的盘子放进沥水架,将水开大了些,盖过客厅里传来的模糊笑声。
突然,申渊喊了一声:“初鸣,你过来看看这个。”
初鸣快速擦了手走过去,看到申渊手机屏幕上是一篇关于 “职场人际关系” 的文章,标题写着 “远离无用社交,才能更快成长”。“你看看人家写的,多有道理。” 申渊指着文章说,“你就是太老实,别人一约你,你就想去,你得学会拒绝,把时间用在该用的地方,知道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走弯路。”
初鸣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又看了看申渊认真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身进了卧室,对着窗外暗蓝的夜空,今晚没有星星。
真的是为我好吗?
如果是,为什么我会如此压抑,如此不快乐?
如果不是,那我和他在一起,又算什么呢?
这样的 “为我好”,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可这些一连串问题,初鸣压根不敢想太久,也不敢问出口,只能像往常一样,把它们统统压在内心最深处,继续扮演着口口声声都是为她好的申渊的听话女友。
在初鸣快要入睡时,又被申渊的指责声吵醒 ,继而睡意全无。
“连件衣服都洗不好,你活着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用?”申渊边骂边把衬衫丢到她脸上。
初鸣拿起看了一眼,找不出有何不妥的地方,除了领口有些磨损。可这些真的是因为她的问题吗?
因着迷糊的眼,她再也无力解释什么。
只听得申渊接了个电话后便摔门而去。惨白的灯光映着初鸣泛红的眼眶,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她蜷缩在被单里,用力眨了眨眼,把快要漫出眼角的湿意给压了回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温柔富有磁性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撩过耳畔:“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是你吗?”
“是我。”
“你在哪儿?”
“我在这。”声音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初鸣循声望去,只见顾寻响坐在窗台上,右腿垂落窗外,一只手随意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松散地攥着半根未燃尽的烟,烟灰簌簌飘落空中,却没见他吸一口。
初鸣从床上一溜烟起身直奔进他怀里,她不担心他们会落下去,即便落出窗外,他也不会让她摔下去,他只会带她飞,自由的飞。
“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是被冷醒的。”
“为什么呢?”
“没有你,床铺都没了温度。”气息平稳,没有多余的起伏,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连窗外吹进来的风,似乎都因为这声音变得温柔了些。
初鸣扑哧一笑,看着他性感的胸口,刚才被憋回去的水雾又弥漫开来,任由它溢出眼眶,“你看着很无聊,但实际上一点都不。”
“原来,我在你眼里很无聊啊?”
“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最坏。”
“可你最好。但他从来都看不到你的好。跟我走吧。”
“可是……他说离开他我活不下去。”
“那是骗你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我...想想。”
顾寻响不说话,只是抬起初鸣的下巴,暮色浸成淡琥珀色无辜的眼的期盼,正好撞进他垂眸时的难以察觉的深情。
他将她打横抱起,掌心轻轻覆住她光着的脚踝 ,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肌肤,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无价之宝似的,她的脚尖不自觉蜷了蜷,却没往后缩。
“痒。”她轻声道。
他轻呵一声,不安分的手顺着往上滑,她的呼吸愈发急促,想伸手推开,指尖却触到他衬衣下温热的皮肤,反倒像被油星烫到似的立即回弹了回去。
他趁机俯身,鼻尖蹭过她的脸颊,把她往怀里圈得更紧了些。他的唇凑近她耳根,怡人的气息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泛起细密的疙瘩:“你本来就是我的。”
她慌乱中嘴唇不小心擦过他的喉结,能清晰感觉到骤然绷紧的弧度。带着暗夜属于他们的特有温柔,所有无需表白的心意都揉进这绵长的触动里。窗外风吹树叶沙沙响,也掩盖不了呼吸的交叠,不知何时冒出的月光将彼此交缠的身影拉得很长,落在露台的瓷砖上,静谧又缱绻。
“我为什么是你的?”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十岁那年,把妈妈织的围巾拆了给流浪狗做窝,被骂了整整一晚,躲在衣柜里边哭边啃饼干;那饼干还是我给你的呢。还有你偷偷藏在床底的糖纸,折成五彩斑斓的小船;大学时你画了幅栀子花,拿了奖却不敢告诉妈妈,怕她说你不务正业;上上周,你偷偷给楼下的老奶奶送了热包子,回来被申渊指责‘多管闲事’;还有上周,你切菜时不小心划破了手……这些我都知道。”
每次闲暇时她想分享,最终都会被申渊打断:“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怎么做好吃。”
“可他总说我没用。”
“记住,一个没用的人才会把错误都推给别人承担。”
“真的吗?”
“真的。”
“然后呢?”
“你自然得属于我.”
“我们会不会早晚也得分开?”
“不会。”
“你敢肯定吗?”
“肯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你就没有我啊,所以我们早就融为一体,永远都离不了。”
初鸣摊开掌心,那一条刀痕,想起申渊只瞥了一眼道:“这点小伤,矫情什么”。
那些申渊从来不屑于聆听的过往,顾寻响全都知道,把她所有细碎的、不被在意的过往,都妥帖地安放在他的心里。
她不由的扯了扯嘴角,往顾寻响的怀里靠近了些,顾寻响见势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将她搂得更紧了。
他低头,唇瓣轻轻擦过她的唇角,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低得像云朵:“你,本来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