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奕惊骇地大叫,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妈的,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墙内,它们不是只在荒野废矿坑里活动吗?”
‘蚀骨蜈’
这个名字触动了江续脑中的记忆碎片,低等级异兽,单体威胁不大,但通常成群出现,唾液带有神经毒素和腐蚀性,喜食骨髓,故名蚀骨蜈。
但此刻,它们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意味着极不寻常。
“开火!”
江续听到嗓喉发出一声嘶哑的命令,那声音陌生得不像他自己的。
砰!砰!砰!
步枪肆意喷射出火舌,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地下空间内疯狂回荡,撞击着耳膜。
子弹打在蚀骨蜈坚硬的甲壳上,迸溅出点点火星,有的被弹开,有的勉强嵌入甲壳缝隙,溅出浓稠腥臭的绿色体液。
几只冲在前面的蚀骨蜈被打得翻滚出去,节肢抽搐。
但更多的同类毫不停歇地涌上,它们似乎被枪声和同伴的死亡彻底激怒了,发出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嘶嘶声。
“打不动,太多了”
罗奕一边疯狂点射,一边后退,声音带着哭腔:“求救!快发信号弹!”
江续猛地想起腰间的信号枪,他单手射击,另一只手笨拙地去掏信号枪。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一只体型较小的蚀骨蜈猛地从侧面阴影中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直扑他的面门!
腥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江续甚至能看清那口器内部层层叠叠的,螺旋状的利齿朝自己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再次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右脚狠狠踹出,正中那蚀骨蜈的腹部,感觉像是踹中了一块坚韧无比的橡胶,脚底传来反震的麻痛。
但那小蚀骨蜈也被踹得偏了方向,啪嗒一声撞在旁边的墙壁上,瞬间又弹起来,再次扑击。
“江续”
罗奕调转枪口,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将那只小蚀骨蜈打得汁液飞溅,彻底不动了。
但这一下,罗奕的火力出现了空隙。
最大的那只蚀骨蜈首领,趁此机会,猛地加速,如同一道贴地飞行的锈色闪电,无视了倾泻在它甲壳上的子弹,瞬间扑近了罗奕!
“啊……”
罗奕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持枪的手臂就被那巨大的口器猛地咬住。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清晰可闻,手中步枪脱手落地,罗奕的脸因剧痛而扭曲变形。
蚀骨蜈的头颅猛地一甩,罗奕整个人被带得飞起,重重砸在旁边的承重柱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软软滑落在地,不知生死。
他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鲜血汩汩涌出。
“罗奕!”
江续目眦欲裂,一种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无力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穿越至今,尽管迷茫疏离,但罗奕是少数对他释放善意,让他感觉到一丝这个世界真实温度的人,而现在……
蚀骨蜈群失去了主要火力的压制,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汹涌扑来,那首领松开罗奕软塌的手臂,复眼幽光闪烁,对准了孤身一人的江续。
跑,必须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江续不再试图掏信号弹,他对着蚀骨蜈群疯狂扫射完弹夹里剩余的子弹,暂时逼得最前面几只微微一滞,然后转身就跑。
他沿着来时的通道拼命狂奔,身后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和嘶嘶声,越来越近。
射灯的光柱在剧烈晃动的前方跳跃,照亮着满是碎片的绝望之路,他甚至能闻到身后传来的那股,混合着腐臭和血腥的气息。
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原主锻炼出的良好体能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让江续勉强没有被立刻追上。
但他慌不择路,根本来不及分辨方向,只想远离那些恐怖的生物。
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上,似乎是通往地面的紧急通道,另一条则向下倾斜,深入更黑暗的未知区域,向上的通道口似乎被坍塌物部分堵塞了。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身后腥风再现!
身体下意识地向旁边猛地一扑!
嗤啦…
江续后背顿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又像是被无数细针同时刺入。
他重重摔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步枪也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远处。
是那只首领蚀骨蜈,它的一只锋利节肢划破了他的作战服,在江续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伴随着一种诡异的麻痹感,迅速向全身扩散。
毒素,蚀骨蜈的神经毒素!
江续眼前一阵发黑,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越来越不听使唤,力量正在快速流失。
那巨大的蚀骨蜈不紧不慢地逼近,幽绿的复眼冰冷地注视着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口器开合,粘液滴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滋滋腐蚀声。
其他的蚀骨蜈也围拢上来,将他所有的退路堵死。
又要死在这里了吗?
和那个世界一样,最终仍是这样的结局?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江南……
不,江续绝望地想道,意识开始涣散。
妹妹的笑容,姐姐沉稳的脸,腌笃鲜的香气……那些曾短暂拥有,属于这个世界的暖色,正在被冰冷的黑暗迅速吞噬。
他不甘心,凭什么?他才刚来到这里一周,他才刚刚感受到一丝或许能重新开始的微光!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就在那蚀骨蜈首领扬起前肢,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极其尖锐却又无比低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而来,猛地贯穿了整个地下空间。
不,不仅仅是地下,这声音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佛从地心深处爆发,瞬间席卷了一切!
这不是普通的声波,其中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磅礴而恐怖的能量。
江续只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耳膜瞬间失聪,只剩下无尽的嗡鸣,心脏骤停了一拍,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逆流了。
那些包围着他的蚀骨蜈,反应则更加剧烈。
它们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幽绿的复眼中竟然流露出极致恐惧,发出凄厉无比,仿佛濒死般的尖锐嘶鸣。
再也顾不上眼前的猎物,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疯狂地四处乱窜,互相撞击,甚至自相残杀,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几只较小的蚀骨蜈甚至直接甲壳爆裂,绿色的体液溅得到处都是。
那首领蚀骨蜈也发出了痛苦的嘶鸣,放弃了江续,猛地调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惊慌失措地钻回更深沉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短短几秒钟,刚才还充满致命威胁的通道,竟然变得一片死寂,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只蚀骨蜈的尸体,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心智崩溃的恐怖嗡鸣余波。
江续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背部的伤口灼痛麻木,毒素仍在蔓延。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声音是什么?竟然能吓退凶残的蚀骨蜈群?
但紧接着,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不是轻微的颤抖,而是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咆哮,在撕裂的疯狂震动!
轰隆隆——!!!
头顶上方的混凝土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水泥和钢筋开始雨点般坠落,灰尘弥漫,视线彻底模糊。
城市的高频警报声此刻才凄厉地响起来,但很快就被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咆哮所淹没。
那咆哮声穿透厚厚的土层和建筑,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给人带来最原始的战栗和恐惧。
江续挣扎着,依靠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连滚带爬地躲闪着坠物,朝着记忆中向上通道的方向挪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人类濒死前爆发的潜能,只记得依稀看到那被堵塞的向上通道,因为震动而露出了一个缝隙。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一摊烂泥般,从那缝隙中挤了出去。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江续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地狱。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与微弱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江续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冰冷的黑暗,身体重重摔落在废墟中,溅起一片尘埃,不再动弹。
只有耳边那毁灭一切的轰鸣和巨兽的咆哮,依旧持续,仿佛为这座沦陷的城市,奏响最后的挽歌。
在城外远郊,更加荒芜的土地上,或许有其他大城的飞艇侦察兵,在远远观望,冷眼注视着江城的毁灭,计算着自身的利益与风险。
人类的大城之间,协作总是有限的,尤其是在面对无法力敌的灾难时,自保才是第一要务。
而这其中的残酷与算计,对于昏迷在城外废墟之中,生死不知的江续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