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再是灰白色,而是被一种极其诡异,流动的暗红色能量云层所覆盖,仿佛苍穹流血。
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阴影在高空中蠕动,投下的死亡之影笼罩了大半个城市。
远方,那号称永不陷落的江城巨壁,此刻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缺口,浓烟与火焰从缺口处冲天而起,伴随着无数爆炸的火光!
震耳欲聋的轰鸣,人类的哭喊,绝望的尖叫,还有那种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令人疯狂的嘶吼与咆哮。
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冲击着江续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城市内部,无数建筑正在被燃烧,亦或是崩塌。
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安全的运输舰,此刻如同被击伤的鸟儿般拖着黑烟坠落,在城市中炸成一团团火球。
街道上混乱不堪,人们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奔跑踩踏,绝望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生路。
偶尔可以看到穿着制服的士兵在抵抗,能量武器的光束和实弹划破烟尘,但往往很快就被气息强大,形态可怖的巨大阴影所吞噬。
江续怔住了,他两世为人都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间脑子剧痛难忍,同时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心中回响。
城……破了?
不是小规模的渗透,不是零散的异兽……是真正的,毁灭性的城破!
学院里的任务说明,后勤部的通知,全都是安抚人心的谎言,或者,连高层也低估了这次危机的恐怖程度。
那只突破主防护墙的异兽……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怪物?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真的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吗?
江续趴在一片废墟之上,背部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破碎的作战服。
蚀骨蜈的毒素让他视线模糊,浑身冰冷,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家……姐姐……妹妹……
她们还在那栋军属公寓里!她们怎么样了?
瞬间,一股撕心裂肺的焦虑和强烈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甚至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麻木。
他必须回去,必须找到她们!
江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朝着记忆中家的方向冲去,但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每一次试图移动都引来全身骨骼散架般的剧痛和毒素侵蚀的冰冷。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在满是碎石和灰尘的地面上徒劳地扭动,爬行,目光所及,尽是毁灭与死亡。
曾经熟悉的街道化为焦土,残肢断臂随处可见,绝望的哭嚎如同背景音乐般不绝于耳。
他看到了一辆试图冲向缺口方向的军车,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紫黑色能量光束,瞬间汽化了一半。
他看到几个平民躲藏的废墟,被一只如同山岳般大小,浑体覆盖着骨刺的蹄足轻易踩踏成齑粉。
他看到天空中隐隐庞大又扭曲的飞行阴影掠过,投下的不是阴影,而是死亡的火雨。
江续的思绪逐渐麻木,大脑中充斥着渺小,无力,绝望。
这就是废土世界的真正面目吗?
这就是人类挣扎求存的真实写照吗?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那些高高在上的异者,那些军团长们呢?
他们在哪里?
江续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凉和愤怒,却无处发泄。
他只是一个侥幸多活了一周的穿越者,一个连最低级异兽群都无法应付的预备役学员。
他改变不了任何事,甚至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呃……”
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带着淡淡的腥甜和麻痹感,视线越来越暗,周围的喧嚣和爆炸声仿佛正在远去,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向军属公寓的大致方向。
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和火光,似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建筑轮廓……它好像……还立着?
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希望刚刚升起。
下一刻,一道格外粗壮,仿佛凝聚了无数怨念和毁灭能量的紫黑色光柱,如同神罚般,精准地击中了那片区域!
轰——!!!
巨大的爆炸声甚至短暂压过了一切嘈杂,刺目的光芒让江续瞬间失明。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金属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将他如同破布娃娃般吹飞出去。
最后映入他模糊感知的,是那片冲天而起的,混合着建筑碎屑和血肉的恐怖烟云……以及烟云中,一个巨大却模糊,狰狞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轮廓,正在缓缓收回它那仿佛能毁灭一切的“触手”。
家……没了。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恐惧与微弱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江续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冰冷的黑暗,身体重重摔落在废墟中,溅起一片尘埃,不再动弹。
只有耳边那毁灭一切的轰鸣和巨兽的咆哮,依旧持续,仿佛为这座沦陷的城市,奏响最后的挽歌。
在城外远郊,更加荒芜的土地上,或许有其他大城的飞艇侦察兵,在远远观望,冷眼注视着江城的毁灭,计算着自身的利益与风险。
人类的大城之间,协作总是有限的,尤其是在面对无法力敌的灾难时,自保才是第一要务。
而这其中的残酷与算计,对于昏迷在城外废墟之中,生死不知的江续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冰冷与剧痛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坐标。
江续的意识如同沉船后的碎片,在记忆与现实的惊涛骇浪中浮沉。
蚀骨蜈毒液带来的冰冷麻痹感尚未完全褪去,与背部伤口火烧火燎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残酷的清醒前奏。
城破时的巨大轰鸣,那毁灭性的紫黑色光柱,以及冲天而起的烟云与血肉……最后定格的那幅地狱图景,反复灼烧着他脆弱的神经。
家……没了。
这个认知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更尖锐地刺穿了他。
他在黑暗中挣扎,仿佛溺水者渴望空气,却只吸入满肺的尘埃和血腥味——等等,味道?
意识猛地被拉回现实!
触觉率先恢复,身下是坚硬而颠簸的平面,随着规律性的摇晃不断震动着他的伤处。
听觉接着回归,并非死寂,而是某种引擎粗重而疲惫的轰鸣声,以及木质车轮碾过不平地面的嘎吱声响,还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和呻吟。
江续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泪水生理性地溢出,适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黄色的,绷得有些粗糙的麻布车篷,随着车辆的行进微微晃动。
此刻的他正躺在一辆缓慢行进的板车上,身下垫着些干草和破旧毯子,硌得人生疼。
板车上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恐或麻木的男女,大多带着伤,眼神空洞地望着车篷外流逝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多种气味混合,令人窒息的浑浊气息,汗臭味,尘土味,血污的腥气,还有一种劣质燃料燃烧不充分的刺鼻味道。
他没死?
江续艰难地转动脖颈,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背部的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伤口被简单处理过,粗糙地包扎着,渗出淡淡的药味和血渍。
他透过车篷的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苍凉的大地。
天空依旧是压抑的灰白色,但已不再是江城上空那种诡异的血红。
枯黄的杂草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远处是起伏的,光秃秃的丘陵和巨大嶙峋的怪石,仿佛史前巨兽的骸骨。
更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另一道巨大城墙的模糊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俯瞰着这片绝望的土地。
这就是江城之外的废土吗?
江续喃喃自语,此刻,一周前从书本上看的知识化作实物。
这片废土,70%被异兽占据,肃杀枯寂,每一寸土地都仿佛浸透了死亡和遗忘的气息,这就是人类禁区最真实的面貌。
零星可见废弃车辆的锈蚀骨架,以及一些被风沙半掩的白骨,分不清是人是兽,无声地诉说着残酷。
板车是队伍的一部分,这是一支冗长而沉默的车队,主要由类似的车,少数几辆改装过的,冒着黑烟的旧时代卡车以及徒步蹒跚前行的人们组成。
人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恐惧和一种习以为常的绝望。
车队外围,有几十个骑着改装摩托,或穿着统一制式但明显陈旧作战服的武装人员警戒着,他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旷野的每一个方向,充满了警惕。
这就是大灾难后人类的格局,旧文明崩毁,幸存者龟缩于仅存的30%相对安全的土地,建立起一座座如同孤岛般的巨城。
东方有铁穹城,以其坚不可摧的防御和强大的重工业闻名。
北方是北岳城,据险而守,盛产强悍的战士和耐寒食作物。
西方则是烬城,传闻建立在巨大的旧时代能源井之上,科技力量最为神秘。
南方……原本有江城,以及更远些,规模更大,鱼龙混杂的南燎城。
这些大城各自为政,拥有独立的战军团和统治体系,彼此间有贸易,有情报交换,但更多的则是猜忌,资源竞争和势力范围的暗中博弈。
所谓的协作,往往只发生在面对足以威胁所有大城的超巨型异兽潮时,由几位最强的异者军团长短暂联合。
而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