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只见药房方向正有人朝他挥手。他连忙握紧车把,脚下轻轻一拧油门,摩托车嗡鸣着朝药房门口快速驶去。
停稳车后,他抬眼看向来人——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发际线靠后,头发后梳,发型竟和老戏骨狄龙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端详,眉眼间的英气与轮廓线条,竟真有几分狄龙年轻时的影子。
“您好,老师,我们是来参加义诊的,请问是在这里吗?”张远连忙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赶路后的急促问道。
他之所以来得稍晚,是因为妻子小丽昨夜睡得格外安稳——往日总被失眠缠扰的她,今早竟迟迟没有醒来。张远看着妻子舒展的眉头,实在不忍心叫醒她,便在床边静静坐着等,直到快到上午十点,小丽才缓缓睁开眼睛。
“哎哟,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浑身都松快了!”小丽伸了个懒腰,语气里满是惊喜,随即又皱起眉,带着几分犹豫问道,“对了,咱们今天不是约了帮我的人吗?我现在这状态,还需要过去吗?”
张远心里门儿清,小丽能睡得这么香,全是苏梅大夫昨日电话里心理暗示的功劳。可这话不能明说,他只能笑着劝道:“约好的事哪能爽约?快起来洗漱吃点东西,再磨蹭就真的晚了!”
“也是。”小丽点点头,一边起身一边嘀咕,“说也奇怪,昨天跟那位大夫打完电话,心里头就像卸了块大石头,莫名轻松了好多。”
听着妻子的话,张远心里对苏梅大夫的感激更甚——仅仅通过电话里的几句引导,就能让妻子的状态有这么大转变,这医术实在高明。他忍不住暗自琢磨:苏梅大夫就不怕他们觉得好转了,就不来义诊了吗?这份不急于求成、全心为患者着想的心胸,实在难得。
“是的老师,义诊的大夫在二楼,我这就带您上去!”接待他们的小伙子笑着应声,他正是负责引导患者的李宗誉。
看着张远一家三口走进门诊楼,李宗誉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张远他们是上午预约的最后一波患者,如今所有人都准时到场,到场率百分百!之前连日筹备的辛苦,此刻都化作了踏实的成就感。
而门诊室里的苏梅大夫,心里却一直悬着块石头。她昨夜通过电话对小丽进行了心理干预,心里总有些忐忑:会不会因为小丽感觉好转,就不来义诊了?要是那样,之前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
直到门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张远带着小丽和孩子出现在门口,苏梅大夫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还好,患者来了,后续的治疗就能顺利推进,小丽的情况有救了!
“您好,大夫,我是张远,这是我的爱人小丽,我们是昨天预约好的。”张远主动上前,礼貌地介绍道。
按照流程,门诊室的门缓缓关上,李宗誉则站在门外,正琢磨着找个地方等候下一波患者,隔壁诊室的王芳忽然探出头来,朝他招了招手:“这会儿没什么人,要不要来这边坐会儿?”
“哦,谢谢。”李宗誉走过去,随口问道,“今天孙猛经理不在吗?”
“他呀,正陪着你们的孙总聊天呢!”王芳笑着解释,“从你们义诊开始,他就把孙总请去休息室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李宗誉跟着王芳走进诊室,这屋子平时没有坐诊大夫,大多时候是王芳在这里接听咨询电话。他环顾了一圈,打趣道:“你们老板可真会精打细算,这是把你当成‘全能选手’用了啊!”
“哎,老板也不容易。”王芳撅了撅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外人总觉得做医药这行挣钱容易,可其中的难处,也就咱们自己知道。”
听着王芳的话,李宗誉忽然想起早上孙猛经理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孙猛该不会是看中了自己这行,想抢自己的饭碗吧?不然怎么会跟孙总聊了快一上午?
“发什么呆呢?”王芳见他走神,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们孙经理找我们孙总,该不会是想挖我墙角,抢我的饭碗吧?”李宗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哈哈,你可真会想!”王芳被逗笑了,连忙解释,“你们孙总和我们孙经理是老战友、老同事,人家就是难得见一面,好好叙叙旧而已,你想太多啦!”
“嗨,我就是随口说说。”李宗誉也跟着笑了,“我就说孙猛经理不是那样的人。”
“那当然!”王芳点点头,又补充道,“再说了,孙猛经理上面还有老大呢,叫唐飞,你知道吗?他可是南洲市医药圈的‘龙头’,这家药房就是他的产业。孙猛从一开始就跟着唐飞打拼,两人关系铁得很,哪会琢磨这些小事?”
李宗誉和王芳这边闲聊着,门诊室里的马莉大夫已经开始为小丽问诊。
“马专家,实在抱歉,今天来晚了,因为我爱人昨晚睡得特别香,早上起晚了。”张远先开口解释,语气里满是歉意。
“睡得香?”马莉大夫愣了一下,拿起预约笔录看了看,有些惊奇地问道,“可笔录上写着,您爱人有失眠、幻听的症状,这情况怎么突然好转了?”
“我就说我没病吧!”小丽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又庆幸的意味。
“马专家,您别奇怪。”张远连忙解释,“我爱人之前失眠得厉害,我打听了不少偏方,她也不愿意吃药,我自己也学过一点心理暗示,可一点用都没有。直到昨天,我们跟您这边一位大夫通了电话,我听出来她用的是专业的心理暗示方法,没想到真的管用,我爱人昨晚睡得特别安稳。”
说着,张远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不过我听说,心理暗示的效果一般只有几个小时,可我爱人……”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小丽的脸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坐在一旁的苏梅大夫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地安抚道:“一般来说,心理暗示的即时效果是8个小时左右,您爱人能睡得这么久,已经是很好的表现了。”
“对了,昨天就是这位大夫接的电话吧?真是太谢谢您了!”张远认出了苏梅,连忙道谢。
“您太客气了。”苏梅大夫笑着摆手,“我昨天只是做了点救急的引导,您爱人当时的状态太痛苦了,想帮她先缓解一下。但真正系统的治疗,还得靠马莉专家。”
就在这时,一直乖乖坐在小丽身边的女儿娜娜,忽然抬起头,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大夫阿姨,你们一定要治好我妈妈好不好?有个坏人总欺负妈妈,只有妈妈能看见她,我好害怕……”她说着,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神色,紧紧盯着马莉大夫。
马莉大夫温柔地摸了摸娜娜的头,然后看向小丽,语气笃定地说道:“小丽女士,您别害怕,我能看出来,您本身没有器质性的疾病,咱们今天好好聊聊,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她的话音刚落,小丽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们不是说要救我的吗?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又来了!张远,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单位有坏人,你怎么还让她跟着我!你们快把她赶走,她总是欺负我!”
“小丽,别慌,我来帮你。”马莉大夫立刻放缓语速,语气沉稳地说道,“看着我的眼睛,慢慢深呼吸,你现在很安全。”
多年的诊疗经验让马莉大夫很快判断出:小丽的神经衰弱虽然症状明显,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的心理敏感度较高,反而更容易接受心理暗示治疗。于是,她一边安抚小丽的情绪,一边开始进行心理引导。
“您是……您是我的朋友,对吗?”小丽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带着几分不确定问道,“要是您陪着我,那个女人是不是就不敢来了?可她总说我没用,整天骂我无能,您能让她别说话吗?”
“小丽,看着我。”马莉大夫保持着温和的语气,缓缓引导道,“咱们试着想一想,那个女人最早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她心里很清楚,要想治好小丽的幻听,必须先找到问题的根源。而小丽目前的幻听症状,显然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生活,治疗起来并不容易。
“让我想想……”小丽皱着眉,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回忆遥远的事情,随即突然提高声音,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愤怒,“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不给我评职称?我的学历够,工作年限也够,工作上从来没犯过错误,凭什么名额不给我?!”
“小丽女士提到的评职称,是导致她情绪波动的主要原因吗?”马莉大夫转头看向张远,语气认真地问道。
“不完全是。”张远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解释,“在评职称之前,她们单位就有很多人下岗了,她心里本来就绷着一根弦,担心自己的工作保不住。后来科室又要精减人员,她就更焦虑了,觉得要是能评上职称,工作就能更稳固一些。结果那年评职称,一共有三个候选人,却只给了两个名额,最后中选的不是她。她觉得不公平,就去找领导理论,吵了一架后,心里的疙瘩一直解不开,慢慢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所以,那个总出现在她幻觉里的‘女人’,就是她的领导?”马莉大夫追问道。
“对,就是那个可恶的女领导!”小丽突然插话,眼神里满是惊恐,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我听说她后来被车撞死了,可她死了还不肯放过我,总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