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丽微微躬身、带着几分感激与不舍准备转身时，诊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梅大夫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带暖意的张远。

“好了，咱们走吧！小丽，有你朋友这份心帮忙，往后咱们再面对难处，也不用怕了！”张远走上前，声音里满是安抚，伸手轻轻拍了拍小丽的肩膀。

“谢谢马专家，谢谢苏大夫！”一旁的娜娜忽然挺直了小小的身板，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手交握在身前，对着马莉大夫和苏梅大夫深深鞠了一躬，稚嫩的声音里满是认真。

“快别这么客气，”马莉大夫连忙起身，脸上漾着温和的笑，“阿姨们都盼着你妈妈能早点好起来，健健康康的。”

伴随着摩托车引擎由近及远的轰鸣声，张远一家人的身影渐渐变小，最终彻底消失在诊室窗外的视线里，只留下空气中一丝淡淡的尾气味道。

“马莉大夫，您平时……信鬼神之说吗？”待身影彻底不见，苏梅大夫才侧过头，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马莉大夫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住，神情变得格外肃穆。她飞快地抬手掐了一个简洁的手诀，目光锐利地看向对面空白的墙壁，忽然清喝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牛鬼蛇神速速离去！”

话音落下，她才松了手，嘴角重新勾起笑意：“好了，这下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我赶走了！”

“真的假的啊？您这一手，可比咱们开的药方管用多了！”苏梅大夫忍不住打趣，眼底满是笑意。

“哈哈，逗你呢！”马莉大夫笑着摆摆手，语气瞬间严肃了几分，“咱们是干什么的？是拿听诊器、开处方的医务工作者，怎么会真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便捂着肚子，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别的我不管，我这肚子可骗不了人——它早就饿了！都到中午了，不知道咱们那李经理灵不灵透，有没有把饭买回来。”

“来了来了！可不能让咱们的大夫饿着肚子‘战斗’！”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李宗誉爽朗的声音，紧接着，他拎着两大袋食盒，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苏梅大夫看着他手里的食盒，笑着点头。

“你们先吃，我来看看你们上午的‘战果’。”李宗誉把食盒放在桌上，顺手拿起苏梅大夫放在一旁的问诊笔记，仔细翻看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片刻后，才抬头说道：“看这记录，上午收获倒是不少，不过有两家的情况，怕是有点麻烦。”

“还是您李经理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了！”苏梅大夫一边打开食盒、整理碗筷，一边笑着附和。

“哦？那李经理可得给我们说说，你的高见是什么？”马莉大夫夹起一块肉，挑了挑里面的肥油放到一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溧水来的那个孩子，肯定得安排复诊，而且他这情况，恢复起来不会那么快；第二个患者性子太自负，要是短时间内没出大问题，估计不会主动再来；最头疼的是第三个，依我看，没有两年时间，怕是很难恢复过来。”李宗誉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说得对！看样子，你最近没少下功夫学专业知识啊。”马莉大夫点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认可。

说着，她又转向苏梅大夫，笑着调侃：“苏梅大夫，您教出来的学生可真不错，这进步速度，比咱们科室的实习生快多了！”

“可别这么说，”苏梅大夫连忙摆手，眼里满是真诚，“人家李经理是自己肯下苦功，天天晚上加班学到深夜，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哎呦，您二位就别抬举我了！”李宗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语气沉了沉，“其实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以前没接触过这个病种，不知道患者和家属有多难；现在亲眼看到他们被疾病折磨得苦不堪言，再想着咱们是从患者身上挣钱，总觉得良心不安。”

马莉大夫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吃饭，诊室里瞬间安静了几分。

苏梅大夫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现实：“有些事你能想明白是好事，但也别太钻牛角尖——有些责任，得等你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了，再去考虑也不迟。”

没人知道，李宗誉此刻心里正翻江倒海。他从小就是个心软的人，同情心重得很。以前做医药市场的时候，天天对着报表和数据，见不到真实的患者，对“药品进出”没什么实感；可今天亲眼看着患者攥着药方、小心翼翼问价格的样子，看着每个家庭被疾病压得喘不过气的模样，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挣的每一分钱，都沾着患者的眼泪和无奈。

“李经理，别想太多了，先赶紧吃饭吧。”苏梅大夫看出了他的纠结，轻声打断，“你要是有想法，等这次义诊结束，咱们找个时间单独聊聊。”

“好，谢谢苏大夫。”李宗誉勉强笑了笑，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和马莉大夫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明明两人就坐在一张桌子旁，近在咫尺，可他的第六感却清晰地告诉他：马莉大夫在刻意疏远他，那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李宗誉没再多想，默默拿起自己的食盒起身，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刚走到隔壁房间门口，就看到王芳正站在小电炉前，手里拿着调料包，往泡面上撒。

“王大小姐，怎么吃起泡面了？”李宗誉推开门，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我这食盒里有不少的菜，一起吃点？”

“好啊！那我可就沾沾李财神的喜气了！”王芳转过身，笑着打趣，“看今天这架势，刚开始就这么忙，你们这‘生意’不错啊！”

“这叫义诊看病，可不是什么生意！”李宗誉皱了皱眉，纠正道，“说得这么难听，好像咱们是来赚黑心钱似的。”

“李哥，您别见外，我就是随口一说。”王芳收起玩笑的语气，认真地看着他，“说实话，您真不适合干这一行——您的心太软，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够，再这么下去，小心被患者的情绪‘传染’，自己先垮了。”

“我也开始这么觉得了。”李宗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刚到南洲的时候，遇到的人就说我不适合这工作，我还以为是自己书生气太重，融不进圈子；现在才明白，原来真正的原因是这个。”

“不过您也别不高兴，”王芳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谁刚接触这行都这样，都得有个适应过程，等时间长了，慢慢就习惯了。”

王芳的话让李宗誉忽然想起了张海经理——那个平时看起来油滑世故、满脑子生意经的男人，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当过医院的主治医生，还是名牌医学院的高材生？这里面肯定藏着不少故事，只是自己一直忙着熟悉工作，没来得及细问。

“我懂了，我会慢慢适应的。”李宗誉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别说，您这眼光还真不错！买的菜味道挺正，比食堂的好吃多了！”王芳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赞叹。

“对了，我还挺奇怪的，”李宗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收入也不算低，怎么还吃泡面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孙总！”王芳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管我饭的孙猛经理被你们孙总带走了，说是带我一起去外面吃，结果转头就把我忘了，孙猛经理跟你们孙总出去了！我这出不去，只能泡包面将就一下。”

“哦，我说怎么没见到孙总呢，原来是跟孙猛经理出去吃饭了。”李宗誉恍然大悟，笑着说道，“看样子，他们俩的关系是真不错。”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俩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芳放下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孙总年轻有为，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孙猛经理呢，守着这一方小药房，经营状况也就那样，天天唉声叹气的。我看他这次跟孙总走得这么近，说不定是真有什么想法了。”

“你又来吓唬我！”李宗誉笑着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这一行也不好干，谁还没点烦心事呢。”

“赶紧吃吧！再不吃，剩下的可就全归我了！”王芳说着，故意夹走了一块肉，坏笑着看向他。

“嘿！竟敢虎口夺食！这些都是我的！”李宗誉也来了兴致，伸手去抢食盒里的菜，两人笑着闹作一团。

李宗誉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想：果然，饭只有抢着吃才香；工作大概也是这样吧——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干哪一行，就算干得再好，时间长了，也会觉得枯燥没意思。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心里盘算着：下午安排了四组义诊患者，看上午的情况，马莉大夫和苏梅大夫怕是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离下午的义诊时间还有一会儿，李宗誉吃完饭后，先去门诊室把空食盒收了出来，叮嘱两位大夫歇会儿，自己则拿着垃圾袋，转身闪了出去，准备去楼下扔掉。

与此同时，惠仁大药房的办公室里，唐飞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报表，目光紧紧盯着上面“绿荫大药房”的出货数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喃喃自语：“没想到精神病类的药物这么有前途……以前也有人做这一行，业绩从来没这么好。难道他们的行医队伍里，藏着什么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