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彼岸囚笼，法则枷锁

黑暗。

冰冷。

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排斥他。

林枫的意识在无尽的坠落感中缓缓复苏，每一次试图凝聚神魂，都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异常艰难。周身传来剧烈的疼痛，尤其是胸口和神魂深处，那是强行融合三种传承、硬撼观测者一击留下的可怕创伤。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不变的、压抑的铅灰色云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如同金属锈蚀般的异味，灵气…不，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正常的天地灵气，反而充斥着一种狂躁、混乱、带着衰败气息的未知能量。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龟裂的、呈现暗红色的坚硬土地上，四周散落着一些奇形怪状、如同扭曲金属般的植物残骸。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黑色山峦，看不到任何生机。

这里…就是彼岸？

与他想象中星灵传承指引的、充满希望的“彼岸”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片…死寂的废土！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骇然发现，身体沉重得不可思议！仿佛每一寸肌肤骨骼都被无形的锁链捆缚！体内的元力运转晦涩到了极点，如同蜗牛爬行！原本澎湃的力量，此刻十不存一！

法则压制！而且是极其强大的、针对外来者的天地法则压制！

他尝试引动神识，发现神识也被严重限制，只能离体不足十丈！就连与丹田内暗红晶体、星枢碎片的联系都变得微弱模糊，那三种传承烙印更是沉寂下去，难以调动。

这个地方，将他的实力压制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低谷！恐怕现在，他连一个普通的元丹境修士都未必能敌过！

“唔…”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林枫心中一紧，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木婉清就躺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在之前的空间风暴和爆炸中受伤极重，此刻在法则压制下，情况更糟。

他强忍着不适，艰难地挪过去，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肉身多处撕裂，神魂震荡，好在生命本源未散，但急需治疗和安稳环境。

林枫取出身上仅存的几颗疗伤丹药，小心喂她服下，又渡过去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蕴含生机的烬灭之力，护住她的心脉。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冷汗。在此地，任何一点力量的动用，消耗都远超外界十倍！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两人恢复伤势，并弄清楚这个鬼地方的状况。

他抬头四顾，目光所及，尽是荒凉死寂。那种狂躁混乱的能量（暂且称之为“墟能”）无处不在，侵蚀着肉身和神魂，长时间暴露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他勉强背起昏迷的木婉清，选定一个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背负山岳，墟能如同钢针般刺入毛孔，带来持续的痛楚。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由某种金属残骸堆积而成的废墟带。锈迹斑斑的巨型骨架、断裂的管道、焦黑的装甲板…仿佛某种巨大战争兵器的坟场。废墟之中，隐约可见一些简陋的、由残骸搭建的窝棚。

有痕迹！这里可能有人！

林枫精神一振，但更加警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绝不会是善茬。

他收敛所有气息，借助废墟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那片窝棚区靠近。

离得近了，能听到里面传来一些模糊的交谈声，语言古怪拗口，但他凭借强大的神魂基础，勉强能听懂一些词汇：

“…巡逻队…快回来了…”

“…今天…收获…太少…上交不够…又要挨鞭子…”

“…听说…西边…矿坑…又塌了…死了几个…”

“…该死的…鬼地方…什么时候才是头…”

矿坑？上交？巡逻队？这听起来像是一个被严格管制、从事劳役的聚集点。

林枫正思索着，突然，一阵尖锐的哨音从远处传来！

窝棚区顿时一阵骚动，里面的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迅速在空地上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痕和锈迹，修为大多只有凝气期，甚至还有凡人。

紧接着，一支约十人的小队从废墟另一头出现。这些人穿着相对统一的、由暗灰色金属片缀成的简陋铠甲，手持闪烁着微弱能量光芒的长矛或刀剑，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神色凶悍的壮汉，修为大概在元丹初期左右，在这法则压制下，算是相当不错的实力。

“一群懒猪！动作快点！”刀疤壮汉厉声呵斥，鞭子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把今天的收获都交出来！谁敢私藏，老子扒了他的皮！”

那些劳役者战战兢兢地将一些从废墟中翻找出来的、闪烁着微弱能量光泽的金属块或晶体，上交到小队带来的一个金属箱子里。

林枫躲在暗处，仔细观察。那些金属块和晶体，似乎蕴含着一种相对稳定的能量，可能是此地的“硬通货”或者修炼资源？

就在这时，那刀疤壮汉似乎心有所感，凶厉的目光猛地扫向林枫藏身的方位！

“谁在那里？滚出来！”他厉喝一声，手中长矛直指过来！

被发现了！

林枫心中一沉。他现在状态极差，还背着木婉清，绝不能被缠上。

他毫不犹豫，转身就向废墟深处逃去！

“妈的！是外面来的耗子！抓住他！肯定有油水！”刀疤壮汉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猎物，立刻带着手下追了过来！

林枫拼尽全力在错综复杂的金属废墟中穿梭，身后的追兵叫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墟能的侵蚀和法则的压制让他举步维艰，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他眼神一狠，正欲转身拼命——

突然，旁边一扇扭曲的金属板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只干瘦的手猛地伸出，将他一把拉了进去！然后金属板迅速合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追兵赶到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废墟。

“奇怪？跑哪去了？”

“搜！肯定躲在这附近！”

外面传来搜寻的叫骂声。

林枫背靠冰冷的金属墙壁，剧烈喘息着，警惕地看着眼前拉他进来的人。

这是一个瘦小干瘪、如同老猴般的老者，脸上布满皱纹和锈迹，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此刻正带着审视和一丝好奇打量着林枫和他背上的木婉清。

“外来的？”老者声音沙哑难听，用的是那种拗口的语言，但林枫能听懂。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暗中积蓄着力量。

老者似乎并不在意，咧嘴笑了笑，露出稀疏的黄牙：“别紧张，小子。老子要是想害你，刚才就不会拉你进来。那帮‘灰狗’可不是好东西，被他们抓住，要么成为矿坑里的枯骨，要么被送到‘熔炉’当燃料。”

灰狗？指的是那些巡逻队？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林枫终于开口，声音同样沙哑。

“叫我老鼬就行。”老者指了指自己，“至于为什么帮你…嘿嘿，这鬼地方，多个外人，就多分变数。老子看你不像一般人，或许…能搅动一下这潭死水。”

他目光扫过林枫，尤其是在他即便重伤虚弱依旧挺直的脊梁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上停留片刻：“而且，你身上有种…不一样的味道。跟那些被‘净化’过的家伙不同。”

净化？林枫心中一动，这老者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林枫问道。

“什么地方？”老鼬嗤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嘲弄和绝望，“这里是‘葬星墟’，是‘星灵’辉煌落幕后的垃圾场，也是我们这些‘残渣’的永恒囚笼！”

葬星墟！星灵落幕后的垃圾场！

林枫心中巨震！难道这里就是星灵族最终的覆灭之地？所谓的“彼岸”，竟然是一片囚笼废墟？

“那些灰狗，还有你说的‘净化’，又是怎么回事？”林枫追问。

老鼬正欲开口，突然脸色一变，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搜寻的声音渐渐远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老鼬压低声音，示意林枫跟上。他在狭窄的金属通道中熟练地穿行，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个更加隐蔽、由几个巨大齿轮结构支撑出的狭小空间。

这里堆着一些破烂，但相对干净，角落里还有一个用废弃零件改造的小型装置，散发出微弱的热量，似乎能稍微驱散一些墟能的侵蚀。

“暂时安全了。”老鼬松了口气，示意林枫将木婉清放下。

林枫小心地将木婉清安置好，再次给她渡了一丝生机。

老鼬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闪烁：“你这女伴伤得不轻，这里的墟能对她这种纯净的木灵体质伤害更大。得尽快弄到‘净尘丹’或者找到‘净化区’，不然撑不了多久。”

净尘丹？净化区？

林枫看向老鼬：“告诉我，关于这里的一切。”

老鼬叹了口气，盘膝坐下，缓缓道：“葬星墟，据说是上古星灵族与某个恐怖敌人最终决战之地，结果…星灵败了，母星破碎，化作了这片无尽的废墟。而我们，据说是当年星灵仆从种族或者一些战场残魂的后裔，世代被困于此。”

“这片废墟被一种强大的‘寂灭法则’笼罩，压制一切外来者和非认可的力量。你所感受到的墟能，就是当年大战残留的毁灭性能量混合体，对我们这些‘残渣’来说，既是毒药，也是…赖以生存的能量来源，虽然吸收它会让我们的力量和神魂逐渐扭曲、腐朽。”

他指了指外面：“那些‘灰狗’，是‘净天教’的爪牙。净天教统治着这片区域，他们掌握着一种所谓的‘净化’技术，能够一定程度上过滤墟能，建立相对安全的‘净化区’。但代价是，必须完全服从他们的统治，上交所有资源，成为他们的奴隶劳役。”

“净天教…”林枫记下了这个名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老鼬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据说…是为了寻找星灵族遗留的最终宝藏，或者…打开通往真正‘彼岸’的道路？谁知道呢。他们高高在上，视我们如蝼蚁草芥。”

真正的彼岸？林枫心中一动，难道离开这里的路，掌握在净天教手中？

“想要在这里活下去，要么像老子一样，当个躲躲藏藏的‘拾荒者’，在废墟里刨食，随时可能被墟能侵蚀变成怪物，或者被灰狗抓住。要么，就去投靠净天教，接受‘净化’，成为矿奴或燃料，失去自由，慢慢被奴役至死。”老鼬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和麻木。

林枫沉默着，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无数倍。这里不仅环境恶劣，还有强大的本土势力压迫。他和木婉清作为外来者，处境更是危险。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也燃起了火焰。

葬星墟…星灵覆灭之地…净天教…真正的彼岸…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这里！或许，星灵传承最终的秘密和使命，就在这片废墟之下！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木婉清，又感受了一下自身被严重压制的力量。

首先，必须活下去，恢复实力。

然后，才能图谋其他。

他看向老鼬，目光锐利：“净尘丹和净化区，如何获得？”

老鼬看着林枫眼中那不屈的火焰，浑浊的眼中似乎也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净尘丹是净天教控制的重要物资，只有灰狗小头目以上或者立下大功的劳役才能偶尔得到。至于净化区…要么被灰狗抓去，要么…需要大量的‘星尘钢’或‘墟晶’去黑市交换进入资格。”

星尘钢？墟晶？看来就是刚才那些劳役上交的东西。

林枫站起身，虽然虚弱，但脊梁挺得笔直。

“告诉我，哪里能弄到星尘钢和墟晶？还有，这里的黑市在哪里？”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既然这片囚笼困住了他，那他就要撕开这囚笼，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

老鼬看着他的样子，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子，有胆色！好！老子就陪你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