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站在三步之外,眼神微沉。
系统提示在他识海中闪烁:【检测到‘集体执念’凝聚体,编号#001-守门人意志投影,非敌意单位,判定为‘意识锚点’】
【警告:该投影具备记忆回溯引导功能,若宿主心神不稳,可能引发精神同化】
【建议使用‘执念媒介’进行认知隔离】
他眸光一闪,指尖在仓库空间轻轻一划。
嗡——
一道幽光闪过,一盏锈迹斑斑的灯笼出现在他掌心。
铜骨斑驳,灯罩裂痕纵横,灯芯早已熄灭,可那股若有若无的暖意,却像母亲的手拂过寒夜里的额头。
【往昔灯笼(凡品·执念具象)】
【曾属于一位穿越九重时空寻子的凡人母亲,执念不散,魂燃七世,终以灯为引,照见最后一面】
【功能:点燃后可映照残魂记忆,但需付出等量情感或劳役作为代价】
萧辰目光微闪。
这盏灯,本是他准备留给某位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劫客”的备用道具,如今却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将灯笼递给身旁的红袖,声音低沉:“交给她,就说,这是客栈的规矩:想看过去,得用灯换。”
红袖一怔,随即嘴角微扬,眼中精光掠过。
她太了解萧辰了,从无白给之礼,每一滴恩惠都藏着布局的棋眼。
她缓步上前,在北月星君身后轻声道:“老板说了,灯不白借。你得出一趟‘劳役’,把他们的故事带回来。”
北月星君背影微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手,接过那盏沉重的灯笼。
锈迹簌簌而落,仿佛岁月在剥落。
她低头看着这盏几乎无法点亮的旧灯,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带着一丝沙哑的痛楚。
“带回来?”她喃喃,“他们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只剩这一地银血锁链,我要怎么带回?”
“你只要进去。”红袖平静道,“看见,听见,记住,就够了。”
北月星君不再多言。
她深吸一口气,提灯再入门隙。
刹那间,天地变色。
当灯笼靠近那六条盘踞于地的银血锁链时,原本冰冷死寂的金属骤然震颤起来。
一道微弱的火苗自灯芯燃起,不是赤红,而是温润的橙黄,像是黄昏最后的余晖。
灯火摇曳,映照出一片从未显现的景象。
脚下大地崩裂,化作一片浩瀚的“记忆坟场”。
六道残影,自虚空中缓缓浮现。
第一位,身披儒袍,宽袖垂地,手中竹简上密密麻麻写满疫区名录与药方。
他立于城头,身后是焚尽的村庄,百姓跪地叩首,他却转身走入浓雾,背上刻着“守门人·壹”。
第二位,背负断剑,铠甲碎裂,脚下尸山血海,魔气滔天。
他一人独战万魔,最终力竭跪地,仍以剑拄地,不让半步。
临终前,他仰天大笑:“吾职已尽,门未破!”
第三位,是一位女子,怀抱垂死孩童,周身烈焰焚身,却不肯松手。
火焰来自门隙反噬,而她至死护住那孩子,只因“此子乃未来守门人选”。
她的魂魄在火中嘶吼:“若无人接续,谁来替我们说‘不’?”
第四、第五、第六,一个个身影接连浮现,或持笔、或执印、或以血画符。
他们并非败亡,而是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封印外泄灾厄、镇压混沌裂隙、重塑门禁阵纹,
可任务完成之后呢?
天道无情。
没有嘉奖,没有解脱,没有轮回。
只有冰冷的规则降临:守门人,永驻门隙,不得卸任。
他们被强行留在这里,承受万年反噬,神魂逐渐崩解,意识化为哀嚎,最终沦为门缝中的“背景噪音”。
小尘跪在记忆边缘,双手颤抖地抄录那些从残影旁逸出的文字碎片。
他的墨汁混着泪水,一笔一划,如刻刀凿石。
“我们成功了,但他们不让我们走,”
“后来者,请听我说,不要相信‘失败者’的传说,”
“我不是逃兵,我只是,太累了,”
“若后来者知我所痛,或可不必重蹈,”
一字一句,如针扎心。
红袖站在外围,手指微微发抖。
她见过太多强者陨落,却从未见过如此悲壮的“胜利”,胜了敌人,却败给了规则。
青鳞鳞片泛冷,龙尾紧绷:“这,就是守门人的宿命?”
萧辰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北月星君身上。
她站在六道残影中央,提着那盏微弱的灯,身影单薄如纸。
风吹不起,她却在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因为共感,因为,理解。
原来她们从来不是失败者。
她们只是,没人来接。
良久,北月星君缓缓闭眼,将灯笼高高举起。
灯火映照六道残影,银血锁链发出低鸣,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
她终于明白,
这不是传承,是遗弃。
不是使命,是囚禁。
而她,是第一个被允许“看见真相”的人。
她睁开眼,泪光在瞳中打转,却没有落下。
她伸手,轻轻触碰第一条银血锁链。
冰凉,沉重,浸透了六万年的孤独。
然后,她取下额头那条魂茧丝巾,任由六道悲鸣如潮水般涌入心神。
北月星君跪在门隙前,泪如雨落,却未后退半步。
六道残影环绕她周身,悲鸣如潮水般灌入心神,那是六万年积压的孤寂、不甘与执念,足以撕裂寻常修士千百次的灵魂。
可她没有闭眼,没有闪避,反而将额头那条由初代守门人魂茧所织的丝巾缓缓取下,这一瞬,仿佛揭开了命运封印的最后一道锁。
“你们的痛,我收下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惊雷炸响在虚空之中。
“你们的名字,我会刻在钟上。”
话音落下,心核轰然震动,一股纯净而炽烈的意念自她体内冲出,逆流而上,直贯六道残影。
那不是力量的灌输,而是灵魂的共鸣,是承诺,是承接,是跨越时空的回应!
刹那间,六道残影同时抬头。
他们早已腐朽的面容,在灯火摇曳中竟浮现出一丝生机。
那双曾空洞无神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微光,像是长夜尽头透出的第一缕晨曦。
儒袍男子立于最前方,衣袖猎猎,虽已化影,风骨犹存。
他缓缓抬手,掌心托着一卷焦黑竹简,边缘尽毁,唯有中央一行血字尚存。
他凝望着北月星君,微微颔首,随即轻轻一推,
竹简破空而来,落入她颤抖的手中。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