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小玉被齐少安全送回家以后,医院消毒水的冰冷气味,此刻在安子山的鼻腔里化作了一种灼烧喉咙的毒烟。
晨小玉被威胁这件事情,精准地捅进了他心脏最脆弱的位置,然后狠狠地在他体内搅动着。
童梦瑶,他的妻子;
童家,他名义上的岳家。
这两个他以为早已融入骨血的名字,此刻血淋淋地撕扯着他的认知。
他们竟然敢把黑手伸向晨小玉——
那个安静得如同一株温室兰花,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惊动尘埃的女人!
就因为她来医院看自己,就因为她和自己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就因为她和自己多说了两句话?
就因为这些,她晨小玉就活该被碾碎?
病号服宽大的衣袖下,安子山紧握的拳头指节寸寸发白,指甲深陷掌心,留下几道深紫色的月牙痕。
那一刻,安子山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岩浆再也无法按压,他猛地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
紧接着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几乎是撞开病房门冲了出去,无视身后护士惊愕的呼喊和医生伸出的阻拦的手。
走出医院以后,安子山在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得回去问问妻子童梦瑶,他得问问她们童家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下死手!
深灰色的城市在车窗外急速倒退,霓虹的光影在车窗上扭曲、流淌。
安子山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块冰冷的石头。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这位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危险低气压的乘客,识趣地关掉了聒噪的电台。
车厢里只剩下引擎沉闷的轰鸣和安子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此刻安子山的眼前交替浮现着晨小玉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和温柔的眸子,还有童梦瑶那张妆容精致、永远带着高高在上姿态和神情的脸。
“先生,到了。”
出租车稳稳停在了童家那栋矗立在半山、灯火辉煌得如同宫殿的别墅门前。
巨大的雕花铁门紧闭着,在夜色下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光。
安子山直接甩下一张钞票,下了车。
推开别墅门的那一刻,妻子童梦瑶正慵懒地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身上穿着丝质睡袍,外面随意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高定外套。
她面前的茶几上散落着几小堆剥开的瓜子壳,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拈起一颗,送进涂着艳红唇膏的嘴里,
“咔哒”一声轻响,瓜子壳便精准地落进旁边的骨瓷碟里。
她看得全神贯注,嘴角还挂着一丝被节目取悦到的笑意,仿佛外面世界的任何风雨都与她无关。
安子山站在那里,像个突兀闯入的幽灵。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这极致舒适的场景,最终钉在妻子童梦瑶那个悠闲的身影上。
那悠闲,刺目得像针,狠狠扎在他因晨小玉的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上。
他没有一句话,一步踏前,伸手用力按下了那个投影仪控制开关。
“啪!”
刺眼的亮光和巨大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被抽空了空气的寂静。
只有电视柜旁边昂贵的机械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规律声响,冷眼旁观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沙发上,童梦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碎裂。她猛地抬起头,当看清站在面前的是安子山时,那双描绘精致的眼睛先是因被打扰而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被汹涌的怒火点燃,染上一种被冒犯的、高高在上的尖利。
“我说安子山!”
童梦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淬了火的薄刃,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你是不是疯了?!”
她霍然站起身,真皮沙发发出不满的摩擦声。
她伸手指着安子山,指尖几乎要戳到他的鼻梁骨上,
“谁给你的胆子关我的投影?!给我打开!立刻!马上!”
童梦瑶的命令带着惯有的颐指气使,是那种长期掌控一切、不容忤逆的傲慢。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下巴高高抬起,睡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敞开,露出脖颈间那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与她此刻眼中燃烧的怒火形成一种荒诞的对比。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不知规矩、胆大包天的下人。
就是这副姿态。
这副永远凌驾于他之上,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视他人如蝼蚁、如尘埃的姿态。
这副将“童家”二字刻在骨头里、流淌在血液里,以为一切皆可操控、可践踏的姿态。
这副……践踏了晨小玉那无辜人生的姿态!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