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投影幕布在两人的身后,成了一片空洞的灰白。
水晶吊灯的光芒失去了温度,冰冷地切割着这方寸之间的战场。
散落的瓜子壳在昂贵的地毯上显得无比刺眼,如同这场华丽婚姻破裂后散落一地的残骸。
童梦瑶喉头滚动,被扼住的颈项让她无法顺畅发声,只能艰难地挤出几个气音:
“你……你给我放手……”
“放手?”
安子山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绝望,
“你们对她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手’?!”
安子山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因为那刻骨的恨意更加紧锢,
“告诉我!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就因为她曾经来医院看过我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轰然落下。
童梦瑶的身体在他手下猛地一僵。
她眼底那片强行维持的冰层终于寸寸龟裂,那丝被强行压抑的慌乱再也无法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伪装。
惊骇、怨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虚?
复杂的情绪在她扭曲的脸上交织、冲撞。
她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徒劳地抠抓着安子山如铁的手腕,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却无法撼动分毫。
那一刻,童梦瑶终于从窒息的缝隙里挣扎出尖利的反问,声音因为缺氧和极度的情绪而扭曲变调,
“安子山!你到现在心里……还装着那个贱人?!”
童梦瑶眼中的慌乱被更强烈、更熟悉的嫉妒和怨毒取代,这似乎给了她一丝扭曲的力量,
“我们童家……是你能这样污蔑的?!放开我!你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
安子山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冰原,冷得刺骨。
他微微眯起眼,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燃烧的火焰瞬间凝结成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骨髓冻结的锐利,
“信不信你们童家能让我消失?就像你们威胁晨小玉一样容易?”
安子山俯视着童梦瑶,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砸下,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着童梦瑶的心脏,
“童梦瑶,你们童家,是不是以为在这个城市里,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是不是觉得……我安子山,也只是你们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捏碎丢弃的棋子?”
安子山猛地松开了手。
不是出于怜悯或疲惫,而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决绝。
童梦瑶猝不及防,失去钳制的身体猛地向后踉跄,狠狠撞在身后冰冷的真皮沙发靠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狼狈地跌坐进沙发里,单薄的丝质睡袍凌乱地散开,昂贵的面料此刻只显得脆弱。
她手捂着被勒出深红印记的脖颈,剧烈地喘息咳嗽,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发丝彻底散乱,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
钻石项链歪斜地滑落在锁骨上,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真实的屈辱。
她抬起眼,惊魂未定地看向安子山。
安子山站在原地,挺拔的身影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投下一道浓重而孤绝的阴影。
他缓缓地活动了一下刚刚扼住童梦瑶脖子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手腕上被她抓出的几道血痕如同醒目的控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沾着什么无法洗刷的污秽,再缓缓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童梦瑶那张因狼狈和惊惧而扭曲的脸上。
那目光里,再无一丝往昔的妥协、隐忍,甚至没有了刚才毁天灭地般的怒火。
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冰冷的……悲哀。
那悲哀不仅仅是对眼前这个与他同床共枕数年女人的彻底绝望,更是对自己深陷泥沼却浑然不觉的荒诞过往的痛彻醒悟。
这悲哀沉重如山,压得整个空间都凝固了。
安子山不再看她,视线越过她颤抖的肩膀,投向这栋巨大别墅那些冷硬华丽的线条,那些价值连城却毫无温度的摆设。
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眼底,没有丝毫暖意,只映照出一片荒芜的废墟。
“无辜?”
安子山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岩石,带着一种被彻底撕裂后的疲惫和彻骨的寒意。
他缓缓摇头,动作沉重得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在你们童家眼里,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有用的棋子,和……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安子山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童梦瑶写满惊惶和不甘的脸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和他再无任何瓜葛的、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符号。
“晨小玉……”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残存的一丝温度彻底消失,
“如果她因为这件事,掉了一根头发……”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子山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了冰,清晰无比地钉入死寂的空气里,也钉入童梦瑶陡然收缩的瞳孔深处,
“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童家的!”
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童梦瑶颤抖的身体,扫过这栋象征权力与冷漠的豪宅,
“还有你,童梦瑶!”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子山猛地转身。
没有丝毫留恋,没有半分迟疑。
沉重的脚步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单调而决绝的回响,一声声,如同丧钟,敲打在童梦瑶的神经上。
他挺直背脊,一步步走向那扇巨大、沉重、此刻如同地狱之门般敞开的客厅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