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安子山没有回医院,也没有回那个属于他和童梦瑶的、布置得如同昂贵样板间的卧室。
他就那样一个人坐在客厅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像一尊凝固的石雕,任凭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整夜,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痛苦和煎熬的荒原上狂奔。
离婚!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撞击着他的脑海。
妻子童梦瑶那张总是带着审视和居高临下表情的脸庞,不断浮现在他眼前,每一次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安子山明显地感觉到和她生活在一起,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在安子山的心里,她童梦瑶不是妻子,更像是一个冷酷的监工,时刻提醒着他不配拥有这一切。
而相反的,晨小玉那温婉的眉眼、轻声细语的关切,如同黑暗里唯一的光源,不受控制地占据了他整颗心。
安子山需要的正是像晨小玉这样温柔,这样体贴的女人,那是他在妻子童梦瑶那里永远无法获得的珍宝。
然而,就在这决绝的念头即将淹没他灵魂的时候,另一股沉重的力量狠狠拽住了他。
五十万!
沉甸甸的数字砸在安子山的心口。
当初母亲苍白虚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医院催缴费用的冰冷通知单,那种绝望和无助,至今想起来都让安子山指尖发凉。
是童家,是童梦瑶,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悬崖边上,抛下了这根救命的绳索。
当初如果不是童梦瑶,如果不是她们童家借给他五十万的话,恐怕老母亲这会儿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这份恩情,刻进了安子山的骨子里。
知恩图报,这是他安子山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母亲含辛茹苦的教导犹在耳边。
离婚?
这让母亲如何自处?
让童家如何看待自己?
如果真那样做的话,那他安子山不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吗?
矛盾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撕咬着安子山的心脏。
最终,所有的挣扎和不甘,都化作一声沉郁到骨子里的长叹,沉重地砸在空旷的客厅里,激不起半分回响。
这一夜,楼上那扇属于主卧的门,始终紧闭着,纹丝不动。
没有呼唤,没有询问,甚至连一丝脚步声都没有。
妻子童梦瑶的冷漠,如同一盆夹杂着冰块的冷水,彻底浇熄了他心头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只留下刺骨的冰凉和彻底的心死。
天光微熹,城市还未完全苏醒。
安子山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座华丽的金丝牢笼,带着尚未愈合的伤口和满心的疲惫,驱车直奔公司。
他需要一个避风港,当然他更急切地想见到一个人——那就是晨小玉。
也不知道经历过昨晚的威胁事件以后,晨小玉她有没有受伤?
还有回到家以后她丈夫有没有为难她?
无尽的担忧像藤蔓缠绕着安子山的思绪,唯有亲眼确认她的平安,安子山那颗悬了一夜的心才能落地。
八点四十分,他已经坐在了自己宽敞的经理办公室里。
窗外,格子间里人影逐渐增多,喧嚣声渐起。
他的目光却像雷达一般,一遍遍焦灼地扫过门口和公共办公区的通道,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每一次门开,每一次人走近,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随即又被更深的失落取代。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八点五十分!
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晨小玉终于出现在玻璃门外!
晨小玉背着简单的单肩包,脚步看起来有些匆但却安然无恙!
安子山一直绷紧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牵挂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晨小玉刚走到自己的工位旁,邻座一位关系不错的女同事立刻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八卦:
“小玉,你知道吗?安经理今天居然来上班了!”
听完同事这话以后,晨小玉猛地一顿,愕然抬头:
“安经理?他来了?”
“来好一会了,在办公室里,不过他脸色好像不太好,而且……我好像看到他手臂上还缠着纱布呢。”
同事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什么?”
晨小玉脸色瞬间变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她甚至来不及放下肩上的单肩包,猛地转身,脚步急促地朝着经理办公室的方向快步走去,几乎是用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