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很快将目光停留在未来儿媳妇身上,这是她第二次见沐瑶,真是越看越喜欢。
被未来婆婆盯着打量,苏沐瑶感到局促,行礼道:“沐瑶感谢徐夫人前来相送。”
徐氏将沐瑶扶起,尽量让自己说谎时显得自然一些:“要不是少棠去华州,他定会陪你一同前往儋州,也省得让婶婶担心。你伯伯也放心不下,花了重金请了那五人,听说身手不错,护你周全绝对不在话下。”
苏沐瑶赶快改口:“让婶婶和伯伯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快成一家人,千万别说两家话。”徐氏瞧着沐瑶,愈发觉得自己的儿子实在有眼光。
江锦兰趁机提议道:“我们三人好不容易聚齐,待会儿沐瑶一上路,不如找地方聊会儿?”
家里的妾室令徐氏心烦,她正愁无处宣泄,欣然应允:“江夫人的提议甚好,不如就去清风茶社,那里有少棠常用的雅间,他人不在,我们三个正好用。”
林婉茹欣然同意:“如此甚好。”
苏沐瑶见状替母亲感到高兴,有聊得来的朋友陪着,在她离开的时日里母亲也能高兴些。
“沐瑶走后,拜托两位婶婶没事了找我娘说说话,省得她总是担心我。”
徐氏连忙应下:“你即使不叮嘱,我也会时常去苏宅。我在家里也没个说得来的,只要你娘不嫌弃,我定会隔三岔五去烦她。”
江锦兰说:“以前我总是去烦你娘,等你离开后,更会多多去烦她。”
林婉茹高兴道:“不烦,不烦,都来,都来。”
母亲和锦兰婶婶本来是带着忧虑前来相送,苏沐瑶担心她会看着母亲的眼泪走上马车,然后走出耀州。
现在可好,因徐夫人到来,母亲变得开心,她可带着轻松的心情踏上征途。她对裴家人更加感激,也更从心底认定了这个婆家。
哪怕裴公子没有陪她去儋州,她也不会觉得是他言而无信,反倒更加理解他的无奈,毕竟他肩负着裴家窑场的重任。
……
清风茶社的二楼雅间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三个女人带着不同的心情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儿,午饭也打算在茶楼解决。
徐氏说了,她已派人去裴家饭庄订了饭,到点儿会有人专程送来。徐氏之所以如此殷勤,除了表达交友的诚意外,主要是她想找人诉苦,眼前这二位无疑是绝佳人选。
因要忙窑场的伙食,林婉茹让项嬷嬷和楚儿回窑场忙活,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心里慌,没心情做任何事,找人说说话再好不过,故而对徐氏的款待欣然接受。
江锦兰主要是陪林婉茹,黄恪礼离开时,她特意告诉他要在苏宅住两日。黄恪礼自然没有任何异议,还嘱咐她多宽慰林婉茹。
徐氏吩咐跟着的下人都出去,雅间内只剩她们三人,气氛变得更加轻松随意。
徐氏亲自斟茶,笑意盈盈道:“今日难得清静,咱们三个别拘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江锦兰先拉开话匣子:“以前甚少与徐夫人往来,总以为你瞧不上我们。现在苏裴两家结亲,往来多了些,才发现徐夫人甚好相处。”
徐氏赶快解释:“哪里的话?江夫人是真真儿误会我。我可是多次想跟你们来往,怎奈那时总是入不了林夫人的眼。”
以前的林婉茹眼光的确高,她是侯门高户的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将普通人家的姑娘放在眼里。
之所以跟江锦兰关系近些,是听说江锦兰一直喜欢苏耀祖,可苏耀祖却娶了她,因为自己搞得这姑娘挺可怜,便屈尊与她往来,慢慢地二人成为朋友,再到她嫁给黄恪礼,两家才成为至交。
现在苏家出事,娘家虽是侯府却不容她,林婉茹渐渐放低姿态,也不再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
徐氏提起此事,林婉茹还需辩解几句:“亲家误会,我不过是不善与人交谈,显得性子冷淡了些,才会被人误会,你跟我接触时间长了自然便知。”
江锦兰帮着解释:“我最了解婉茹妹妹,她这人最是慢热,容易让人误会。”
徐氏看着她们二人,甚是羡慕:“自打年轻时,你们两个关系就好,到现在都没变,真是羡煞旁人。”
林婉茹轻轻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亲家不嫌弃,往后我们三人以姐妹相称?”
徐氏高兴不已:“再好不过,我比你们两个年长几岁,姐姐的位置我便觍着脸占了?”
江锦兰和林婉茹齐声应允:“姐姐!”
三人都相视一笑,气氛愈发融洽,话也多了起来。
很快徐氏的笑容没了,叹口气:“唉!”
江锦兰问道:“姐姐为何忽然叹气?”
徐氏目光略显沉重:“我着实羡慕两位妹妹,既有夫君疼爱,还不用受妾室的气。”
两人立即明白徐氏叹气的原因,此话题刚被提起,二人不好搭话。
徐氏并不渴望他人搭话,只是借机抒发心中的郁结罢了。
“我家老爷的确是耀州十里窑场中能干的东家之一,创下这等家业,任谁都会对他竖起大拇指。可他从未将我放在眼里,更别说心里。为了生儿子,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纳钱姨娘时没跟我打招呼,我为此哭了整整一宿,还好那钱氏既听话又懂事,跟我处得还不错,我也就认了,只是她肚子不争气,生了个闺女,然后再也怀不上,老爷才又纳了柳姨娘。唉!”
林婉茹宽慰道:“如今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想开些。”
“哪有那么容易想开?我心里总是难过,自从老爷纳了妾室后将我弃置一边,尤其是柳姨娘进府,老爷整日跟她腻歪在一起,还看那……,唉,我都没脸说,丫鬟发现好几次。”
两人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徐氏说的是什么,再次不好搭话,只顾品着茶。
林婉茹见徐氏的茶杯空了,亲自替她续上热茶。
徐氏则继续宣泄着不满:“柳姨娘年轻漂亮,仗着老爷的宠爱,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自打进了裴家,除第一日吃了她的妾室茶,再没拜见过我。唉,有些话,我都没脸向两位妹妹讲。”
江锦兰轻声提醒道:“要是不好讲,姐姐暂且搁下。”
徐氏诉苦的话匣子拉开,哪里肯搁下?
“那柳氏才刚满十七岁,比我那两个嫁出去的姑娘还小,她们知道后都没脸回娘家。可怜了我家少棠,跟那妾室一般大,还要把她当成长辈。每一次少棠找他爹说话,都要避开她,为的就是避免尴尬。”
江锦兰议论道:“男人找妾室还不都得往年轻里找?要不怎么生儿子?”
“是这么个理,可我总觉得那柳氏没安好心。唉,我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徐氏说着,落下几滴泪来。
林婉茹见状安慰道:“事已至此,姐姐多往好处想,裴老爷纳再多妾室,您也主母。裴家现在唯一的儿子是少棠,您是他的亲娘,那柳氏能不能生儿子还不一定。您尽管放宽心过您养尊处优的日子,别人不愿理您,您还懒得理她。再没事了出来跟妹妹们聊聊,这日子过得岂不跟神仙似的?”
徐氏用巾帕擦掉眼泪:“妹妹说话就是中听,我心里舒坦许多。”
林婉茹继续说道:“裴老爷除了喜欢纳妾,其他都好,也是难得的好人,又帮沐瑶找人看摊位,又花钱雇人保护她前往儋州,我这当娘的省不少心。有什么样的爹便有什么样的儿子,少棠这孩子真不错,给我们苏家帮了很大的忙。”
面对林婉茹的夸赞之语,徐氏心中甚觉尴尬。裴天成同意与苏家结亲不过是看上苏家姑娘的刻花手艺,找人帮忙看摊位,恐怕另有所图;至于找那些保护沐瑶的人,不过是不想让儿子陪沐瑶去那么远的地方而已,还帮儿子编了一个听起来合理的谎言。
徐氏自然不愿点破这些,一来她珍惜这段友情,二来她希望儿子能娶苏家姑娘。于是笑着应和着:“两家是亲家,这是他们该做的。”
“姐姐错了,没成亲家前,少棠就开始帮沐瑶。”
“那是两个孩子有缘分。”
“是啊,早知沐瑶的缘分在耀州,我就不该大老远送她去汴京。”
江锦兰见徐氏的情绪好了许多,猜想她已宣泄完毕,便岔开话题:“姐姐可知您家那位柳氏是谁家姑娘?”
徐氏不以为然:“怎不知?柳家庄的,一村子人都姓柳,家境不好,从小死了娘,被她爹养大,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将自己卖给裴家当妾室。”
江锦兰神秘道:“我听到的可是另一种说法?姐姐要不要听听?”
徐氏催道:“妹妹别卖关子,赶快说。”
江锦兰说道:“我听说柳氏以前的娘不知怎么死了,就成了孤儿,然后又被柳家捡了回去,所以柳家的爹娘都不是亲的,这孩子恐怕是跟娘没缘分,到柳家不久,娘又死了。”
徐氏叹道:“倒是个可怜孩子,可她到裴家后那样子根本让人可怜不起来。”
江锦兰和林婉茹担心徐氏的情绪再度低落,不愿继续搭话。
还好裴家饭庄的伙计将饭菜送来,大家都忙活着摆菜,互相夹菜,徐氏也一时将不快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