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童梦瑶那句“坟头草都该一人高了”如同毒液般喷射而出,那笔救命的五十万被以最恶毒、最羞辱的方式再次甩在他脸上时,安子山一直压抑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够了!!!”
一声怒吼,如同困兽濒死的咆哮,震得办公室的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安子山的声音里蕴含的暴怒和痛苦,瞬间盖过了沈南星的咆哮和童梦瑶的尖叫。
安子山猛地直起身,不再是那个沉默隐忍的挡箭牌。
他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虬结,那张平日里略显儒雅甚至有些疏离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兽,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不再看几乎要扑上来的沈南星,而是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睛死死钉在妻子童梦瑶的脸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被长久压抑后的、近乎毁灭性的力量。
童梦瑶被他看得心头一悸,那股刻薄的狠劲像是被冻住,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童梦瑶,”
安子山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你他妈给我闭嘴!那五十万……”
安子山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声音却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那五十万是你童家借的,借给我的,没错!我安子山认!这笔债,我一分钱没少还!连本带利,早就清得干干净净了!而且,而且,”
安子山几乎是吼了出来,胸膛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喷溅。
只是后面的话他不想再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许他会感到更痛心。
童梦瑶被他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你……”
“你什么你!”
安子山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积压了数年的屈辱、愤怒、窒息感如同决堤的洪流,将他彻底淹没。
他伸手指着童梦瑶,手指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指向的却不仅仅是眼前的人,而是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过往:
“可你别忘了,当初是谁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娶你!是谁用那笔钱当绳索,硬生生捆住我!”
“又是谁在我妈病床前,用那该死的五十万当筹码,逼我签下那份他妈的爱的承诺书?!”
安子山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撕裂,嘶吼着,像受伤野兽的哀鸣,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童梦瑶!是你,是你们童家!是你们全家!用那五十万,买了我安子山这个人!买断了我这辈子!现在你跟我提恩情?你跟我提忘恩负义?!”
这些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边。
就连一旁的沈南星赤红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童梦瑶。
他从未听过这段婚姻背后如此不堪的隐秘。
晨小玉更是捂住了嘴,震惊地看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安子山,她无法想象这个男人他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
童梦瑶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晃了晃,安子山当众撕开的这血淋淋的真相,让她精心维持的、高高在上的施恩者姿态彻底崩塌。
她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安子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内心深处最不愿意面对的、带着交易性质的冰冷现实。
“我安子山……”
安子山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绝望,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怒火点燃,
“……不是你们童家买来的狗!”
说完,安子山猛地一扫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狂暴力量!
“哐当——哗啦——!”
一声刺耳欲聋的巨响!放在办公桌上那个装满碘伏、棉签、纱布和各种药瓶的药箱,被安子山狠狠扫落在地!
金属药箱砸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巨大的轰鸣,箱盖崩开,里面的瓶瓶罐罐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出来。
棕色的碘伏瓶子摔得粉碎,深色的药液瞬间如同泼墨般在地上晕染开一大片污迹;
玻璃碎片、棉签、纱布、药丸……混着药水,狼藉地四散飞溅,溅湿了晨小玉的裤脚,也溅到了沈南星的鞋上。
巨大的碎裂声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疯狂的咒骂、尖锐的指控、暴怒的咆哮,所有混乱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南星僵在原地,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安子山那因压抑太久最终崩溃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看着童梦瑶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冲上前揪打妻子的那股蛮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更巨大更惨烈的爆发硬生生截断,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和一种被卷入更黑暗漩涡的无力感。
安子山胸膛剧烈起伏,粗重地喘息着,扫落药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不再看任何人,那双被痛苦和怒气烧灼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死寂,仿佛所有的火焰都在那一声怒斥和这一摔之中燃尽了。
他沉默地站着,像一座骤然冷却、布满裂纹的火山。
童梦瑶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荡然无存。
安子山撕开的那道血淋淋的口子,让她精心包裹的自尊碎了一地,只剩下被当众剥光的狼狈和冰冷彻骨的寒意。
“安子山,行,你有种,你给我等着,这一回我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童梦瑶转身大步的离开了安子山的办公室。
而躲在安子山身后的晨小玉则还在无声地啜泣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晨小玉的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摊混着血迹般棕色的碘伏污渍,以及散落的玻璃碎片上。
那碎片,像极了此刻每个人被狠狠割裂的心。
她缓缓蹲下身,不顾地上的污秽,伸出手想要去收拾。
却一把被丈夫沈南星拉了过去。
“走,跟我回家去,回到家我再跟你算总账!”
甩下这一句以后,沈南星拉着晨小玉的手也离开了这栋办公楼。
此时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安子山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