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锈刀歌】
第一章 大漠锈刀初照雪
一 白龙堆·狼奶与刀
白龙堆，风卷沙成塔，塔移，人畜皆没。塔影深处，有狼穴，穴外躺一婴，襁褓血迹已干，脐带被狼咬断，胎盘早分食。母狼回，嗅婴，吐乳，婴吮，狼嚎，风盖嚎。七日，婴睁眼，瞳蓝如沙湖，映狼牙，也映一把刀——刀插穴口，锈刃比狼高，婴伸手，只够刀背，锈屑落掌，割出血，婴不哭，反笑。狼惊，退，刀成婴第一玩具。三岁，婴能抱刀走，刀重七斤，锈比刃厚，一步一坑，像提前挖坟。五岁，狼群迁，弃婴，婴抱刀追，追三日，沙埋膝，狼影没，刀仍在。婴回头，风剥沙，露出累累白骨，白得像故乡。他跪，以刀击骨，骨碎成粉，粉随风，像一场提前的祭礼。自此，大漠少了一只狼崽，多了一柄锈刀，刀名未起，人无名。
二 沙匪·赤勒川
八岁，赤勒川沙匪来袭，马队如火龙，卷沙，卷血，卷羊。匪首赤勒汗，巨汉，袒胸，胸毛燃沙，见童抱锈刀立沙丘，笑：“狼崽子？跟我，有肉。”童不答，只举刀，刀尖指太阳，阳光透锈孔，落赤勒汗眼，汗眯眼，暴怒，挥马鞭卷童颈。童被拖行百步，刀插沙，不松，沙磨破腹，肠见，童仍不松。赤勒汗惊，驻马，伸巨掌，夺刀，刀锈落，割掌，血滴沙，沙瞬黑，像被毒。汗惧，又喜：“狼毒刀？归我！”童趁机翻身，骑汗颈，以刀背击汗太阳穴，锈屑入肉，汗晕。众匪惊，童抱刀逃，逃入沙暴，暴如墙，墙后藏生，也藏死。匪追，暴墙合，人没，刀没，童没，像被大漠吞回肚子，消化成谜。
三 锈刀·初饮人血
十岁，童再出沙暴，已长高一尺，刀亦高，锈更厚，像穿盔甲。他遇第一队商旅，驼铃悠扬，商旗绣“晋”字。童立路中，举刀，刀背挡日，日成血盘。商队停，驼夫笑：“小沙贼？”童不答，挥刀，刀钝，砍不断驼腿，却震断自己腕骨。骨声脆，童面不改，换手再砍。商队护卫怒，拔弯刀，刀光寒，童眼更寒。护卫砍童肩，肉翻，血染锈刀，刀饮血，锈落，露出一线白刃，刃薄如纸，却吹毛断发。童愣，视刃，像见故人。护卫再砍，童以白刃迎，弯刀断，断刃飞，插入护卫喉，血喷童脸，童舔，笑：“甜。”自此，锈刀初饮人血，名始传——“锈刃白，人血洗”，大漠童谣，止儿夜啼。
四 刀客·无名
十三岁，童长身，膝弯，以驼骨磨锈刀，刀锈层层落，白刃渐显，刃长二尺七，背厚指半，重七斤七两，重与童血同。童无名，江湖呼“锈刀客”，客无名，刀有名——“断鸿”。断鸿出鞘，声如孤鸿断翅，沙匪闻之，下马拜，拜的是刀，也是死亡。童不收徒，不结友，不饮酒，只饮血，血尽，刀回鞘，鞘以狼皮缝，皮上刺“忘”字，字血干，像早夭的咒。十五岁，童夜梦母狼，狼吐人言：“儿，刀锈尽，你命也尽。”童醒，以刀击沙，沙成坑，坑埋梦，埋不尽，刀锈落更快，像沙漏替死神数秒。
五 秦淮·初遇灯船
十九岁，童携断鸿入关，第一次见水——秦淮河。水绿如眸，灯红如血，他赤足立岸，沙脚遇水，化泥，像故乡被稀释。灯船过，船头五人，举碗邀月，他不知月也可饮，举刀邀月，刀映灯，灯碎成万点。船靠，青崖伸桨：“上来？”童不语，跳，船沉半寸，水溅灯，灯影乱。五人围，递碗，碗底刻名，童无字，只刻一刀形。薛无咎笑：“刀客？我大漠刀客，刀锈，你刀也锈，同路。”童饮碗酒，酒辣，呛出泪，泪落刀，刀锈遇酒，落更快，白刃尽露，像月出云。五人惊，童却笑，笑里带沙，沙揉眼，皆疼。自此，大漠锈刀客，入六合。
六 雪谷·锈刀断
听雪楼一战，雪谷火起。薛无咎肩中毒，跪地，锈刀插雪，雪被血染成粉。无咎抬眼，看面具人，人揭面具，露真容——竟与童年赤勒汗七分似，却更年轻，眼蓝如沙湖。无咎愣：“哥……”面具人低笑：“汗已死，我替。”语落，软剑缠无咎颈，剑薄如冰，刃冷，冷过沙夜。无咎反手，以锈刀迎，刀锈尽落，白刃出，刃与剑交，火花溅雪，雪化蒸汽。面具人剑断，断剑飞，插入铜炉，炉火轰起，火卷二人。无咎以刀撑地，膝不退，火舔眉，发焦，肤裂，他仍笑：“锈刀锈刀，生于沙，死于火，公平。”火吞声，吞人，吞刀，只余刀柄，柄插雪，像新坟无字。火外，寒烟银针落地，声轻，像提前的丧钟。
七 火中·跪你一诺
火舌卷身，无咎回头，看青崖背沈青崖出尸山，他跪，膝入火，火燃裤，却不起，像膝下有铁钉，钉的是“同生共死”。他吼：“沈青崖，老子这辈子跪天跪地，今日跪你，不为求生，只为求你活下去，替我们看看，这江湖到底长啥样！”吼声穿火，穿雪，穿众人耳，像沙暴里那声狼嚎，嚎给将死的人，也嚎给活着的江湖。火浪扑面，他仍昂首，锈刀柄在火中发亮，像回光返照，也像替主人举最后一盏灯。火灭，声绝，刀柄焦黑，雪落，柄上“忘”字被血填满，又像被泪洗去，终模糊，像大漠旧谣，唱到最后，只剩风。
八 锈刀·葬与歌
火亡第三日，五人葬无咎于雪谷南坡。无尸，只葬刀柄，柄插雪，雪成丘。青崖以剑削木为牌，牌上刻“大漠薛无咎，锈刀断鸿，同生共死”。寒烟银针系白线，缠刀柄，线随风，像替刀客招魂。长命以酒浇丘，酒遇雪，雪化，露出沙，沙被风吹，吹成小小沙丘，像故乡来迎。皎皎把金鞘匕首插丘侧：“琅琊债，我背一半，另一半，你背。”青灯以指蘸灰，于木牌画一弯月，月下垂刀，像大漠夜，也像秦淮灯。五人跪，雪没膝，同声道：“哥，你守雪谷，我们守江湖。”雪落，丘平，刀柄没，像从未存在人，也未存在刀，只剩谣，被风传唱——
“锈刀锈刀，生于沙，死于火；
跪地一诺，不负六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