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锈刀作骨，跪火一诺
一 火中残生
雪谷火楼崩塌已半刻，铜炉炸裂，火雨逆流。薛无咎半身陷火，发须焦卷，左臂被断梁压折，膝下铁甲熔成赤汁。他眼前却出奇澄明——火是静的，焰是冷的，唯有胸口那行字灼得发烫：
“同生共死，不负六合。”
火幕外，沈青崖背琴负剑，正率众人冲杀。无咎想喊，烟呛喉，只发出嘶哑笑。笑里，他抬右手，锈刀半截，刃被火炼成白亮，像十年大漠沙月。他以刀背猛击断梁，梁开，臂骨裂，他却借一瞬之力，拖半身滚出火核。身后，铜炉轰倒，火浪吞尽旧名——雪面楼主、孪生兄长、大漠旧债，同葬一炉。
二 雪线逃生
火楼外，雪崩余波未尽，谷口被沙石堵。寒烟已亡，无咎拖伤腿，背起昏迷的青崖——青崖为护他，挡毒箭三枚，黑纹爬颈。无咎哑声：“老子跪过天，跪过地，再不跪命。”他踏火迹，一步一坑，雪遇热血，化雾成幕。身后，锈刀柄无刃，却被他当拐杖，插入雪，雪被血染成粉。雾幕里，他似看见兄长幼时——赤勒川沙暴，少年背他逃，以腰带束两人腰，沙墙合，兄回头，笑：“抓紧，别被大漠吃掉。”如今，兄在火里，他在雪里，腰带断，沙墙合，只剩他一人逃。
三 断臂·以骨为刀
雪谷阴风，火伤遇冷，肉缩骨裂。无咎左臂焦黑，毒火攻心，他跪雪地，以锈刀柄垫臂，右手举石，猛砸——咔嚓！骨断，肉绽，血流如注。他以火烙伤口，血遇火，凝成痂，痂黑如铁。他咬刀柄，汗与泪同落，却笑：“锈刀少刃，老子以骨续。”断臂骨被削成两寸骨刃，插入刀柄裂缝，以皮束紧，成新刀——“骨鸿”。刀成，他举天，雪被刀光划开，像替大漠开一道新坟。他起身，背青崖，一步一跪，雪被血染成红毯，红毯尽头，是更深的黑，也是更亮的刀。
四 三日毒限
寒烟亡前留话：“摧心毒，三日无解，经脉寸断。”青崖毒已两日半，黑纹至腋。无咎背他，奔至雪线外破庙，庙供无主神像，蛛网结尘。他以雪搓青崖四肢，雪化，黑水淌。青崖醒，眸黑如夜，却笑：“无咎，胳膊呢？”无咎举骨鸿，笑：“在这儿，加长一截。”青崖泪落，泪遇毒血，化成黑珠，滚无尘。无咎以刀背击他颈：“别哭，老子不爱看。”他掏火折，烧庙匾，匾成炭，炭灰和以雪，喂青崖，灰吸毒水，青崖呕黑血一滩，毒暂缓。庙外，雪又落，像替世界补白，也像替他们盖被。
五 雪原·跪送寒烟
第三日，五人葬寒烟于雪谷之巅。无咎以左手仅剩三指，掘雪，雪硬如铁，指破，甲翻，他不吭声。雪丘成，他插锈刀柄，柄缠寒烟银针白线，线随风，像替毒师招魂。五人跪，雪没膝，无咎先开口，声哑如沙：“寒烟，你救三万人，也杀三万人，算来算去，欠我一条命，我替你背。”他叩首，额触冰，冰破，血染雪，雪成红。青崖以断弦缠寒烟银针，挂无咎颈：“针在，她与你同活。”无咎笑，笑比雪冷：“那老子就背两人命，不嫌重。”
六 听雪余孽·再燃
葬毕，归途，遇听雪楼余孽伏击。三十黑衣，各执毒弩，弩箭泛七色，正是寒烟“摧心”变种。无咎独臂，提骨鸿，迎箭，刀光成圆，箭触圆，断，毒雾散。他冲入敌阵，刀无刃，却以骨为锋，骨刺喉，骨挑筋，骨碎胸。血染雪，雪成红泥。青崖毒未清，以琴为盾，弦虽断，却可绞颈；皎皎金线飞，线缠弩机，机毁；长命盲左眼，却以耳听风，飞刀出手，刀无虚发；青灯赤足，踏雪成莲，莲生佛音，音震敌心。半刻，敌尽，五人皆伤，却无人退。无咎以骨鸿撑地，喘如破风箱：“寒烟的毒，我们替她尝，尝完，还她清白。”
七 骨鸿·第一声
夜宿荒村，无咎以骨鸿削木为笛，笛孔七，孔孔透血。他吹，笛声哑，却呜咽成调，调是《大漠锈刀歌》，歌曰：
“锈刀锈刀，生于沙，死于火；
跪地一诺，不负六合。”
笛声起，风助哀，远处狼嚎应和，像大漠来迎。青崖倚墙，听至末拍，泪落，泪混毒血，滴无声琴，琴腹裂，裂口似笑。皎皎以金线缠无咎断臂，线染血，成暗红，像替他续筋。长命以灰涂笛，灰是焚楼余烬，像以火封音。青灯以指蘸血，在墙上画莲，莲心空，像等以后填名。笛声尽，无咎以骨鸿击地，地裂，裂缝透沙，沙被风吹，吹成小小沙丘，像故乡来迎，又像大漠来收。
八 火中忆·兄与弟
笛声歇，无咎梦火楼。梦面具人揭面，露真容——与赤勒汗同面，却更年轻，冰蓝眼。兄在火中伸手：“弟，一起死。”无咎退，退至现实，火灭，雪冷，臂断，兄亡。他醒，抱骨鸿，像抱兄长，也像抱童年。窗外雪，雪映火，火映雪，像替大漠重复旧剧：兄背他逃沙暴，他背兄逃火海，终逃不掉，沙火同归。他低语：“哥，你守雪谷，我守江湖，咱各守一方，不欠。”
九 余生·刀作骨
第四日，五人启程，目标皇城根听雪总楼。无咎以骨鸿为杖，杖点地，地响，像替死神敲更。他左眼被火灼，视力半盲，却以耳代目，听风，听雪，听敌呼吸。每战，他先出刀，刀无刃，却入骨，骨刃破甲，破肉，破毒。敌惧，呼“骨魔”，他笑：“魔？我只是刀客。”青崖为他削木为鞘，鞘刻“断鸿”二字，无咎却拒绝：“刀已无刃，要鞘何用？”他裸背刀，刀柄缠寒烟白线，线随风，像替毒师飘魂。每杀一人，他以血涂柄，涂至“忘”字模糊，像替兄长超度，也像替自己记账。
十 雪夜·再跪
雪夜，五人抵皇城根，总楼在望，楼高十丈，雪压檐，檐悬冰铃，铃响，像寒烟针响。无咎跪，跪于雪，以骨鸿击地，宣誓：“此战，我不退，不退敌，不退毒，不退死。”四人同跪，雪没膝，像替他们提前掘坟。青崖以断弦缠五人腕，弦染毒血，成暗红，他低语：“同生共死，再加一夜。”无咎抬头，雪落面，化水，水混血，滴骨鸿，骨鸿饮血，刃更白，像月出云，也像大漠新坟。他笑，笑里带沙：“哥，你看，刀终于锈尽，我却还活着。”笑声被风撕远，撕成童谣，落在雪夜，落在江湖，落在未写完的命——
“锈刀锈刀，跪地一诺；
人死，刀在，灯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