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折钗书】
第一章 金枝埋雪
一 帝京雪禁
建康二十年腊月,帝京大雪连宵。宫城九门落钥,铜钉朱漆被雪覆成白鼓,击之无声。琅琊长公主府,金瓦压玉,飞檐垂冰,如巨兽含珠。温皎皎立于丹墀,披玄狐鹤氅,内衬绛金织成,腰间悬凤血匕首,刃薄如翼,映雪呈暗红。她抬眼,望铜龙衔灯,灯影摇金,照出她眸底两粒寒星——一粒叫“国”,一粒叫“债”。今夜,是她十九岁生辰,也是她被赐婚的前夜。赐婚对象:北虏左贤王,以和亲换十年不战。圣旨金叶,压在她袖内,重若千钧,像提前的棺材钉。
二 金枝·折钗为盟
生辰宴,长公主设琼花宴,遍邀帝京朱门。皎皎却于雪夜潜出府,只带一名小婢阿蛮,赴秦淮灯市。市上万灯浮江,她摘面具,露真容,金冠被风掀落,乌发泻肩,像黑绸覆雪。她至渡口,画舫已泊,船头五碗酒,五人围火,等她。皎皎自鬓边拔下金钗,钗头凤翼,镶南珠,重七两,她抛碗,酒溅,金钗断为两截,一截沉江,一截握掌,血自掌心出,与酒同红:“今日后,我不再是帝京金枝,只是六合之一。”五人举碗,同饮血酒,碗沉水,莲灯远,像替皇家送葬,也像替江湖迎新。
三 雪夜·第一道圣旨
宴未散,帝京飞骑至秦淮,马蹄踏冰,碎冰成刃。骑宣旨:“琅琊王女,私离帝京,罪同通敌,即日押回,赐鸩。”旨出,铁骑围画舫,弩箭如蝗。五人护皎皎,破围,血染灯市,灯被血浇灭,像提前的宵禁。皎皎却止众人,跪接旨,以断钗划地:“我回,不连累。”她起身,回首,看五人,眸里两粒寒星,一粒化水,一粒成火:“等我,十年和亲,我自来逃。”她伸掌,掌心血痕未干,青崖以指蘸血,在自己腕划同样痕:“痕在,人在。”铁骑押她,雪覆来路,脚印被雪填平,像从未有人离京,也从未有人入江湖。
四 归京·金殿对峙
金殿,雪光透窗,照龙椅,椅空,帘后太后临朝。皎皎被押,跪丹墀,断钗插发,钗尾垂血。太后掷鸩酒,杯滚至皎皎裙边,酒溅,绣凤被毒蚀成黑鸦。太后冷:“帝室骨肉,当以国为先,一杯鸩,免和亲,免战乱。”皎皎抬眼,眸火胜雪:“若我不饮?”太后拍案,案裂:“赐腰斩。”殿外,琅琊王跪求,额叩丹墀,血染龙阶,阶红于雪。皎皎回首,看父,父发一夜白,像雪提前落他头。她笑,笑里带霜:“父王,你教我读‘国而忘家’,今日我学以致用。”她拾鸩杯,以断钗击杯,杯碎,酒溅珠帘,帘被毒蚀成洞,洞透雪光,光射太后脸,脸瞬白。皎皎起身,断钗指帘:“我命由我,不由鸩。”她转身,走向殿门,侍卫横戟,戟尖映雪,雪被血暖,暖成春水。琅琊王起身,挡戟,王冠落,冠被戟裂,裂声如凤折翼:“要斩,先斩我。”太后怒,怒极反笑:“好,父女同罪,同赐鸩。”鸩酒再至,皎皎却夺酒,酒浇殿柱,柱被蚀出黑洞,洞透殿顶,雪落,雪被酒染,成红雨。她跪,叩首,额触丹墀,血与雪同融:“母后,十年,我代国和亲,十年内,北虏不犯边;十年后,我归来,谁再赐鸩,我赐谁腰斩。”她起身,断钗划裙,裙裂,裂声如圣旨撕,撕成两半,一半留殿,一半自握:“十年契约,以此为凭。”她踏雪出殿,背影被雪映金,像金枝被雪埋,也像雪底藏火。
五 冷宫·十年为限
帝室妥协,改赐“冷宫”为囚。冷宫名“雪窖”,四壁无窗,只一铜镜,镜后藏风孔,风孔通雪井,井深十丈,雪落井,井吼如兽。皎皎居此,十年为限。每年北虏使者来京,她需现身,着嫁衣,戴凤冠,行和亲礼,礼毕,返雪窖,继续囚。第一年来使,她穿嫁衣,衣红于雪,雪被衣映,像提前的喜,也像提前的丧。使者以金簪划她掌,掌出血,血滴盟书,书成,使者退,雪窖门合,合声如棺钉。皎皎倚镜,镜映她额,额被雪光凿出一道痕,痕与断钗同形,像被命运盖章。她抬手,以断钗划镜,镜裂,裂成六瓣,瓣瓣映人影——影是五人,影在江湖,影在雪外,像替她活着,也像等她赴约。
六 暗线·金枝不折
雪窖第三年,帝京新设“鸾仪卫”,专杀江湖客,卫由太后掌,听雪楼余孽为刃。皎皎以王女身份,暗调卫档,档载五人画像,像被钉的通缉。她偷画,以血改图,图改,像替五人换命。第五年,她于雪窖底挖暗道,道通御沟,沟水出城,城外的江湖,江湖有莲灯,灯上有字——同生共死。她每年除夕,放纸船于沟,船载断钗屑,屑随水,水入江,江上有灯,灯照五人,像替她赴约,也像替她守约。第七年,雪窖墙生霉,霉开成莲,莲心碧,像寒烟毒谱,也像解药。她摘莲,以断钗压成干,干藏袖,袖内凤血匕首,匕首发红,像感应江湖血。第十年,她于铜镜后刻字,字曰:
“金枝可折,不可埋;
雪窖可囚,不可老。”
刻完,镜裂成灰,灰被风孔吸走,像替她向江湖报信——
“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