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
这个念头像淬毒的针一样扎进脑海。
是童家终于厌倦了他这个无用的摆设,要用这种最肮脏、最彻底的方式让他消失?
还是他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些不该知道的利益链条?
抑或是……某个他早已遗忘的、来自过去的阴影?
车子疾驰,在城市的脉络中毫无规律地穿梭。
时而急刹,时而大幅度转向。
安子山努力集中精神,试图通过身体的晃动和轮胎碾压路面的声音来判断方位。
他似乎听到了短暂的、类似高速公路入口取卡的提示音,但很快又被更嘈杂的市区噪音淹没。
接着是长时间的行驶,路面变得有些颠簸,周围的声音也渐渐稀少、低沉下去。
风声变得清晰,偶尔能听到几声远处的犬吠,空气似乎也带着点郊区特有的草木泥土气息。
“大哥,这小子挺安静啊,不哭也不闹。”
一个略显年轻的、同样被变调处理过的声音响起,带着点疑惑。
“哼,吓傻了呗。这种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能有多少胆气?”
另一个声音更粗嘎,满是不屑,
“骨头都是软的!”
“都他妈闭嘴!看好他!”
那个最初冷笑的、沙哑低沉的声音呵斥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目标地点快到了,别节外生枝。”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引擎的嘶吼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安子山的心沉入谷底。
“目标地点”,这个词冰冷地宣告了他作为一件被运送的“货物”的处境。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的安子山明白:
挣扎呼喊只会消耗自己的体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记住一切细节,等待可能出现的逃脱机会,或者……弄清楚这噩梦般的遭遇背后的真相。
他微微调整被反剪在背后的双手的位置,手腕处传来金属手铐冰冷的触感和皮肤的灼痛感。
对方显然准备充分。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没有引擎声的掩盖,周围异常寂静。只有风吹过高大物体的呜咽声,像是掠过空旷的厂房或废弃的建筑。
紧接着,安子山被粗暴地拖拽下车。
双脚踩在坚硬粗糙的地面上,似乎是水泥地,但布满了沙砾和尘土,硌得慌。
寒冷的夜风立刻穿透他单薄的衬衫。
他被推搡着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几次差点摔倒。
空气中有浓重的铁锈味、陈年灰尘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机油或化学制剂的刺鼻气味。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被推着上了一段楼梯,踩在金属楼梯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刺耳。
然后是一扇沉重的、似乎生了锈的铁门被拉开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他被推入一个空间。
脚下的触感从坚硬的水泥变成了某种冰冷的、可能铺着薄薄一层塑料布的地面。
空气更加凝滞,灰尘味和霉味混合着之前闻到的刺鼻气味,浓得几乎让人窒息。
他被推搡着跌坐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椅子腿似乎固定在地面上。
脚步声在房间里散开。
有拖动东西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地面。
接着,他听到了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一下,两下,呛人的劣质烟草味弥散开来。
麻袋被猛地扯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安子山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泪水瞬间被刺激出来。
几秒后,他才虚着眼,忍着强烈的酸涩感,努力适应周围的环境。
强光来自正前方悬挂着的一盏刺目的白炽灯,光线惨白而集中,像舞台追光一样打在他身上,使他成为这个幽暗空间里唯一清晰的焦点。
灯光之外,是深沉的、几乎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没有墙壁,也没有边际。
只有四道高大、沉默、套着丝袜的黑色身影,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隐隐绰绰地围在光圈之外的黑暗边缘,他们的轮廓在强光下扭曲不定,如同来自地狱的守门人。
其中一人正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烟,烟圈在惨白的光柱中缭绕上升,更添几分诡谲。
脚下的地面果然是粗糙的水泥,上面似乎随意地铺了一层满是污垢的透明塑料布,踩上去沙沙作响。
安子山坐着的是一张冰冷的铁质折叠椅,椅腿用膨胀螺栓死死固定在地面上。
“安先生,委屈你了。”
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变调处理后的非人感。
说话的是那个抽烟的身影,他似乎站在安子山的正前方,强光勾勒出他异常宽阔的肩膀轮廓。
“不过,只要你好好配合,天亮之前,就能回到你那个舒服的大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