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失控的寻找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赵飞便步履匆匆地赶了回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快步走到明海面前,甚至来不及平复呼吸,便压低了声音急急禀告:
“少主,学堂那边……出事了!明轩少爷他……今天下午根本没去上课!老师说他上午放学后就离开了学堂,一直没再回学堂。”
“没去上课?”
明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股夹杂着担忧的怒火和不祥的预感直冲头顶。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森寒的话语:
“他能出什么事?怕是十有八九又“旧瘾”复发,偷偷跑去哪个赌档鬼混了!立刻通知手下的兄弟,给我把城里他以往常去的那几个赌场、烟馆,所有那些不三不四的藏污纳垢之所,统统翻一遍!找到人,直接给我押到医院来!”
“是!”赵飞清晰地感受到明海语气中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戾气,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小跑着去打电话布置人手。
不久,赵飞请来的那位看起来颇为干练的护工到了。明海亲自又仔细地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项,看着护工进了病房,接手了看护工作,这才带着早已饿得无精打采的润玉离开了医院。
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馆子,匆匆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饭后,明海虽然心绪不宁,全然无心游玩,但看着润玉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还是强打起精神,陪她在附近的公园和街道上走了走。润玉倒也知足,只要能跟在明海身边,哪怕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她脸上也始终洋溢着满足而甜美的笑容。
暮色四合,天际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津港街头渐次亮起的、昏黄而温暖的路灯。
明海强抑着满心焦灼,陪着润玉在相对僻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润玉虽享受这难得的独处,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气氛不免有些沉闷。
忽然,一阵急促到近乎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自后方由远及近,紧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响!一辆熟悉的黑色福特轿车猛地一个急刹,险险地停在了他们身侧,车身带起的风几乎掀动了润玉的裙摆。
车子刚刚停稳,驾驶室的车门便被猛地推开,赵飞矫健的身影迅速闪出。他显然是一路疾驰寻来,额角带着细汗,呼吸也有些急促,甚至来不及向润玉致意,便径直快步走到明海面前,压低声音,语气紧迫地禀报:
“少主!总算找到您了!老爷输液刚结束,便在病房里大发雷霆,任谁劝说也无用,定要立刻回家,……护工实在拦不住了!您看这……”
他的话语虽刻意压低了,但那焦灼的神情和急促的语调,已足以让一旁的润玉明白事态严重。她下意识地收起了方才的闲适,担忧地看向明海。
明海的心随着赵飞的每一个字不断下沉,父亲的反应虽在意料之中,但亲耳听闻仍让他心头揪紧。他面色沉凝如水,未等赵飞说完,便果决地打断:
“不必说了。那就依他,立刻接老爷子回家。”
他顿了顿,追加指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亲自去办,带上护工。同时,立刻联系威尔逊大夫,无论多晚,务必请他出诊到府!诊金不是问题,我要他确保老爷子万无一失!”
“是!属下明白!”
赵飞立刻领命,但脚下未动,脸上显出为难之色:
“那……明轩少爷这边?搜寻的弟兄们还没消息……”
“继续找!”
明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了整日的怒火在此刻再次爆发出来,带着骇人的戾气:
“找到了,直接给我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如此不知轻重,肆意乱跑!”
吼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膛却仍因怒气而起伏不定。
“海哥哥!”
一旁的润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惊惧:
“你……你别这样!明轩他……他到底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呢!万一……万一是被什么坏人绑走了呢?或者……或者他突然生病,晕倒在哪个偏僻的巷子里了?你……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要杀啊!万一……万一错怪了他怎么办?”
她虽然因为明轩小时候陷害明海、导致明海十几年颠沛流离的过往而对他没有好感,甚至心怀厌恶,但此刻听到明海用如此狠厉的语气说要“打断他的腿”,心头竟莫名地揪紧了,生出了一丝不忍,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那个少年苍白脆弱、在地上凄惨哀嚎的血腥画面。
明海被她这番情急之下的话语点醒,沸腾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担忧。绑架?意外生病?老头子刚刚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身体虚弱至极,要是明轩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事……他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那简直会直接要了老头子的命!
明海心中一凛,立刻对赵飞下达了扩大搜索范围的指令:“阿飞,把车留下,你坐黄包车回去,让弟兄们搜索范围扩大到所有可能的地方——医院急诊、大小旅馆、客运码头、火车站……一处都不能放过!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向我汇报!”
赵飞点头领命,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迅速从怀中掏出车钥匙递给明海,低声补了一句:“少主,您的心情不好,不宜开车,您想去哪?还是让我送你过去吧。”
明海轻轻摇头说道:“我不开,这不是有润玉在,她的车技很好的,你无需担心,你还是赶紧送老爷子回去吧。他的安危更加关紧。”
赵飞听了不再多言,躬身一礼,转身快步奔向街角去寻黄包车,身影很快融入暮色。
“润玉,”
明海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仔细听去,却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想去明轩的学堂附近看看,你开车送我过去。”
“学堂?现在这个时间早就放学了!你去那里还有什么用?”
润玉不解地问道。
“他是上午放学之后才失去踪迹的。”
明海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
“沿着他平日放学的路线走一走,仔细查看,也许能发现一些被忽略的线索。比如……他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发生了某些不寻常的事情?”
他看向润玉,语气果断。润玉立刻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好!我这就送你过去!”
明海急忙把车钥匙递给她,然后跟着润玉走向路边的黑色福特轿车。
突然一个更为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般攫住了他——如果明轩真的是遭到了绑架,那么绑匪肯定会想方设法索要赎金,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这个新任家主,或者是对仍存影响力的父亲。可是,他从接到父亲病危消息到现在,一直守在医院,绑匪根本联系不上他,而父亲也在医院,绑匪同样无法接触……那么,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家里的固定电话!今天家里只有林伯一众仆人,万一绑匪把勒索电话打到家里,下人们要么不敢接,要么处理不当,错过了最佳救援时机,或是激怒了绑匪……
这个想法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刻停下脚步,看见正巧不远处,路边有个电话亭,他急忙对润玉说:
“你先等一会,我再打个电话去。”
说完他便快步跑到那个电话亭,推开门走进去,掏出一个硬币投进去,然后抓起话筒,拨通了明公馆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小林子有些粗重的喘息声,似乎是刚从外面跑回来:
“喂?这里是明公馆。”
“小林子!是我!”
明海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
“明轩呢?他今天根本没去学堂!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在哪?”
他几乎是本能地往最坏处想,语气急促地又吩咐:
“你快去问问林伯,家里今天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有没有不明身份的人来找老爷子?我担心明轩他……他可能是被人绑……”
“大少爷!对不起!我……”
小林子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被明海焦急万分的语气打断。
“现在不是追究你责任的时候!”
明海厉声喝道,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快些去问!今天到底有没有接到可疑的电话?!”
“没有!没有被绑架。”
小林子连忙回答,但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明显的犹豫和吞吐,“大少爷……您先别急……明轩……少爷他……他没事……”
“没事?”
明海的心先是猛地一落,随即一股被愚弄、被隐瞒的怒火“噌”地窜了起来,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打……打工……”
小林子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实情:
“他……他想靠自己……挣点钱……”
“餐馆名字!”
明海的声音已经结冰,他根本不想听后面的任何解释。
打工?逃课去打工?!在他为父亲病危焦头烂额、为他的安危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居然跑去打工?!这股被辜负、被无视的怒火,比之前以为他遇险时更甚,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当小林子战战兢兢地报出那个不起眼甚至有些粗俗的小餐馆名字后,明海立刻拉开润玉刚刚停稳的车门,动作迅疾地坐进了副驾驶座,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走!‘狗剩餐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