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掌心的幽蓝魔气骤然暴涨,化作一道丈许宽的掌印,裹挟着山崩海啸般的威压劈向逸尘。
掌风未至,脚下的青石已寸寸碎裂,周遭的晨光都被这股力量逼得退散,只剩下一片暗沉的阴影。
逸尘双目圆睁,周身仙魔之力疯狂交织,紫霄战甲泛出璀璨的光华,撑起一道防御屏障。
可那掌印落在屏障上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屏障如琉璃般碎裂,掌力余波狠狠砸在他胸口。
“噗!”
逸尘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紫霄战甲被震得寸寸消散,鲜血混着破碎的灵力从口中狂喷而出,溅在晨光里,开出一片刺目的红。
“逸尘!”清念璃疯了一般扑过去。
她颤抖着将逸尘抱在怀里,他胸口塌陷的痕迹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她的心脏。指尖抚过他冰冷的脸颊,感受着那逐渐消散的温度,她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绝望的哭腔:“你说过要带我看遍天下美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抬手抽出素雪剑,低头望着逸尘苍白的唇,泪水落在他脸上,“你等我!”
话音未落,她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抬起,素雪剑的锋芒直指自己的心口。
“念璃!”逸尘从剧痛中勉强睁开眼,见她要寻短见,急得喉间涌上腥甜,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住手!”
魔尊的怒喝与一道凌厉的灵力同时抵达,素雪剑被震飞出去,插在远处的石缝里。
清念璃被灵力掀得后退几步,重重摔在地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疯了似的还要爬向逸尘,“让我跟他走……让我跟他走……”
夜寒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她,哽咽道:“他没死!你看,他还有气!”
清念璃这才抬头,顺着夜寒指的方向看去,逸尘胸口虽仍塌陷,鼻翼却有微弱的起伏。
她怔怔地望着,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那哭声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后怕到极致的颤抖。
魔尊已走到逸尘身边,掌心抵住他的背心,源源不断的魔气涌入。他看着清念璃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了看怀中气息微弱的逸尘,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仙族帝女,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剑老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清念璃的肩膀:“好孩子,别怕,有尊上在,他死不了。”
清念璃这才回过神,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夜寒按住。
“好妹妹,放心。”夜寒望着她通红的眼睛,语气里带着难得的温和。
晨光渐渐爬过逸尘的脸颊,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魔尊收回手时,逸尘终于缓缓睁开眼,他咬着牙,借着剑老递来的力道艰难地撑起身体,胸口的剧痛让他每动一下都像要散架,却还是对着魔尊拱手,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多谢尊上手下留情。”
魔尊看着他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喜怒:“你和老六的账,是两清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泪痕未干的清念璃,又落回逸尘脸上,语气陡然转沉:“但我夜狂枭的儿子,不是白死的。”
逸尘心头一紧,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等着他后续的话。
“你杀了我一个儿子,总得赔我一个。”
魔尊的目光忽然转向身侧的夜寒,夜寒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你父亲少典当年在魔神殿,曾和我定下过娃娃亲,若生儿子,便让他娶我家寒儿。”
这话如惊雷般炸响,夜寒的脸瞬间红透,连大皇子夜宸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魔尊却不管众人反应,继续道:“女婿也算半个儿子,寒儿心悦你,你若留下做我魔族驸马,我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会助你站稳仙魔两界,如何?”
逸尘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转向清念璃。
他一步步挪过去,在她面前站定,轻轻执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尊上厚爱,晚辈心领了。”他抬眼迎上魔尊的目光,语气坦然,“但我与念璃早已心意相通,此生非她不娶。”
清念璃望着他紧握的手,眼眶一热,刚要说话,却被魔尊骤然爆发的威压逼得闭了嘴。
“放肆!”
魔尊周身魔气翻涌,黑袍猎猎作响,“你以为接了我一掌就万事大吉了?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和这仙族丫头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逸尘与他对视,脊背挺得笔直:“若为了活命就背弃心上人,那我与始乱终弃的小人何异?”
“父皇!”
夜寒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感情之事不能勉强,他既心有所属,女儿……女儿认了。”
魔尊转头瞪向她,眼底的怒火更盛,却在看到女儿泛红的眼眶时,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望着逸尘与清念璃紧握的手,又看了看夜寒低头垂目的模样,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小子!果然是少典的儿子,有种!”
他笑声渐歇,目光落在逸尘身上,语气里竟多了几分欣赏:“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心有所属,这驸马之位,我不强求。”
他转身,对着大皇子挥了挥手:“走,回殿。”
经过夜寒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傻丫头,值得吗?”
夜寒望着逸尘与清念璃相携的背影,忽然笑了,眼里虽有泪光,却带着释然:“父皇,喜欢一个人,本就与值得不值得无关。”
魔尊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再说什么,带着大皇子消失在天际。
晨光重新洒满大地,逸尘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握紧了清念璃的手,轻声道:“我们也该走了。”
剑老走到夜寒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墨裙传来,没有多余的话语,却像一股暖流熨帖了她心头的酸涩。
夜寒抬头,对上剑老温和的目光,忽然鼻子一酸,压抑的呜咽终于忍不住溢出唇角。
剑老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逸尘。
逸尘见他走来,下意识将清念璃往身后护了护,拱手问道:“前辈可还有什么指教?”
剑老却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晨光里,少年眉骨的弧度、抿唇时紧绷的下颌线,都与记忆中那个背着剑闯山门的弟子重合。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逸尘的脸颊,动作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疼惜,也藏着对故去弟子的缅怀。
逸尘一怔,却没有躲闪。
剑老的指尖微微颤抖,半晌才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了,老了,眼窝浅了,看见你就像看见少典那小子……失态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玄煞十二剑”五个字已有些模糊,却透着凌厉的剑意。
剑老将书递到逸尘面前:“这个,给你。”
“前辈,这是?”逸尘接过书,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隐约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的灵力。
“少典当年学的第一套剑法。”
剑老望着那本书,眼神悠远,“你父亲啊……是我从乱葬岗里抱出来的.....他与我虽是师徒,却也情同父子,他一生洒脱,最后却……唉,不说这些了。”
他拍了拍逸尘的肩膀,语气里带着释然的笑意:“好在他有你这么个好儿子!”
“您是我父亲的.....”
逸尘握着剑谱,连忙从虚鼎里取出叱风残剑,双手奉上:“剑爷爷,这是父亲的剑。”
剑老接过剑,指尖抚过那些缺口,眼眶渐渐泛红。
他摩挲了片刻,又将剑递回给逸尘,“孩子,你留着吧。这也算你父亲留给你的念想,比在我这儿蒙尘强。”
他望着远处的天际,声音里带着几分苍老的喟叹:“爷爷年纪大了,活不了多少年了。以后遇到什么难处,记得来忘忧谷找爷爷。没事的时候,也多来陪爷爷喝喝酒——你父亲酿的酒,还剩最后一坛,我总想着,等他回来一起喝,如今……”
他顿了顿,笑着抹了把眼角:“就等你陪我喝了。”
逸尘握紧断剑与剑谱,对着剑老深深一揖:“孙儿记下了。”
清念璃也跟着行礼,轻声道:“剑爷爷放心,我们会常来看您的。”
剑老笑着点头,挥手道:“去吧,你也该回仙宫了,清芷那丫头怕是早就等急了。”
逸尘牵着清念璃的手化作流光,朝仙魔交汇处的方向飞去。
一切尘埃落定,南冥宫殿的血腥味被晨风吹散,晨光漫过断壁残垣,将这场持续数十年的恩怨彻底晾晒在天光下。
无人注意的是,那间早已废弃的密室深处,一道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影悄然浮现。
此人动作极轻,足尖点在地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他缓缓伸出手,虚空一抓,一卷黑色帛书稳稳落入他掌心。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兜帽下溢出,带着几分玩味,他身形一晃,化作一缕青烟穿过门缝,消失在通往宫殿深处的暗道里。
新的暗流,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