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烬与余烬
猩红的天幕低垂，像一块浸透了血污的破布，沉沉压在“碎牙山脉”的嶙峋脊背上。山脉南麓的“焦土平原”上，焦黑的断矛与熔化的铠甲残骸叠成了起伏的丘陵，昨夜那场厮杀留下的血腥味，还混着硫磺的气息在灼热的风中翻滚。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平原西侧响起，穿透了弥漫的烟尘。骑着熔岩战狼的蛮族骑兵举起了骨刃长刀，刀身上凝结的血珠还未滴落便被刀柄处溢出的暗红色火焰蒸成白雾。他们的首领，“赤牙”蒙克勒勒，正用靴底碾过一具精灵弓箭手的尸体——那具尸体的皮肤还在微微发光，显然是被某种腐蚀性魔法折磨致死。
“头儿，东边发现银月联盟的斥候！”一名满脸油彩的蛮族骑兵策马奔来，战狼的蹄子踏过燃烧的帐篷，溅起一串火星。
蒙克勒勒扯下挂在脖颈上的战利品——半只精灵耳朵，塞进腰间的皮囊里。他左眼上的伤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是十年前被银月联盟的“光刃骑士”用圣辉剑划开的，至今仍会在阴雨天隐隐作痛。“让‘黑爪’小队去追，”他的声音像两块燧石在摩擦，“告诉他们，留活口。我要知道那些戴银盔的蠢货把‘星核碎片’藏到了哪里。”
三日前，蛮族“血斧部落”突袭了银月联盟的“落星堡”。据说那座城堡的地库里藏着一块从“天穹裂痕”坠落的星核碎片，只要能将其嵌入部落圣物“血誓战锤”，就能唤醒沉睡在山脉深处的“熔岩巨兽”。可当蒙克勒勒带着人冲进地库时，那里只剩下满地的圣辉符文和三具被烧成焦炭的牧师尸体。
“嗷呜——”
西侧的号角声突然变调，带着一丝慌乱。蒙克勒勒猛地转头，只见地平线上卷起一道银白色的烟尘，烟尘中隐约有圣光闪烁。他猛地攥紧了腰间的战锤，锤头上镶嵌的黑曜石发出不安的嗡鸣：“是光刃骑士团！列阵！”
蛮族骑兵迅速收拢队形，熔岩战狼的鼻息在身前喷吐出道道火柱。可没等他们排好防御阵型，银白色的洪流已如潮水般涌至近前——那是银月联盟的重骑兵，他们的铠甲反射着穿透烟尘的微光，长矛组成的钢铁荆棘丛朝着蛮族阵型狠狠撞来。
“为了圣光！”
领头的骑士高举长剑，剑身在阳光下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蒙克勒勒认出了那张脸——银月联盟最年轻的圣骑士，“晨星”伊莱亚斯。三年前，正是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在“月湖之战”中斩杀了血斧部落的大祭司。
“小崽子，你爹的骨头还在我帐篷里当酒杯！”蒙克勒勒怒吼着发起冲锋，战锤与长剑在半空碰撞，迸发出的冲击波掀飞了周围的骑兵。熔岩战狼与披甲战马撕咬在一起，骨刃劈开铠甲的脆响、战马的悲鸣与蛮族的咆哮交织成一片炼狱般的交响。
伊莱亚斯的圣光长剑划破蒙克勒勒的肩胛骨，带出一串燃烧的血珠。可蛮族首领仿佛不知疼痛，战锤横扫，重重砸在圣骑士的护心镜上。伊莱亚斯闷哼一声，被震得连连后退，战马的前蹄在地上刨出深深的沟壑。
“星核碎片在哪？”蒙克勒勒步步紧逼，战锤上的火焰越来越旺，“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伊莱亚斯抹去嘴角的血迹，长剑斜指地面，剑身的圣光在他周身织成一道光幕：“那是净化天穹裂痕的关键，绝不可能交给你们这群被黑暗侵蚀的怪物。”他忽然抬手，圣光在指尖凝聚成一道锐利的光矢，“落星堡的牧师已经将碎片送往‘常青林’，交给精灵族的‘咏月者’保管。等他们用自然之力净化碎片，你们的熔岩巨兽永远别想醒来！”
蒙克勒勒的瞳孔骤然收缩。常青林位于碎牙山脉东侧，由精灵族的“叶刃守护者”世代驻守，那里的古树蕴含着强大的自然魔力，足以压制任何黑暗生物。
“给我杀！”他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战锤带着烈焰砸向伊莱亚斯的头颅。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剧烈震颤。焦土平原东侧的山脉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蒙克勒勒与伊莱亚斯同时停下动作，转头望去——只见碎牙山脉的主峰“断齿峰”顶，一道漆黑的裂痕正在缓缓扩张，裂痕中渗出的暗紫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滚，所过之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
“天穹裂痕……扩大了。”伊莱亚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十年前，这道裂痕首次出现在断齿峰顶，当时银月联盟的大主教曾预言，若不能集齐七块星核碎片将其封印，裂痕会在百年内吞噬整个大陆。
蒙克勒勒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血斧部落的萨满曾说过，天穹裂痕的扩张会唤醒深渊中的“影蚀者”——那些比熔岩巨兽更恐怖的存在，以吞噬魔力为生，无论是圣光、火焰还是自然之力，都会成为它们的养料。
“呜——呜——”
蛮族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撤退的信号。一名骑兵冒着箭雨冲到蒙克勒勒身边，声音嘶哑：“头儿，断齿峰下的‘黑石隘口’出现了影蚀者，我们的后队……全没了！”
伊莱亚斯的圣骑士团也传来惊呼。西侧的烟尘中，几道扭曲的黑影正在吞噬士兵的圣光铠甲，那些黑影触碰到的地方，金属瞬间锈蚀，皮肉化为脓水。
“撤退！”伊莱亚斯当机立断，长剑挥舞，圣光形成一道屏障护住身后的骑兵，“向常青林靠拢！”
蒙克勒勒咬了咬牙，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影蚀者，又看了看远处断齿峰顶越来越大的裂痕，最终低吼一声：“撤向‘红焰峡谷’！让萨满准备‘血火结界’！”
焦土平原上的厮杀瞬间停止。银月联盟的骑兵与蛮族的熔岩战狼背向而驰，朝着不同的方向撤退，唯有那些影蚀者在平原上肆意游荡，留下一片片死寂的焦黑。
断齿峰顶，天穹裂痕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劈落，击中了平原中央那堆最庞大的尸骸堆。尸骸堆剧烈蠕动起来，骨骼与血肉在暗紫色的光芒中重组，最终化为一个高达十丈的怪物——它的躯干由无数骸骨拼接而成，头颅是一颗燃烧着暗火的颅骨，双手则是两把由脊椎骨与肋骨扭曲成的巨刃。
“是‘骨蚀憎恶’……”伊莱亚斯回头望了一眼，握紧了剑柄，“大主教的预言提前了。”
蒙克勒勒也看到了那只怪物，他的熔岩战狼不安地刨着蹄子。“告诉萨满，把部落所有的‘血火宝石’都拿出来，”他沉声道，“要是挡不住这鬼东西，别说星核碎片，我们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常青林深处，精灵族的“咏月者”塞拉菲娜正站在“世界树”的巨根下。树洞里，一块拳头大小的星核碎片正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与世界树的金色脉络交相辉映。她的指尖轻抚过碎片表面，那里还残留着落星堡牧师的圣辉气息。
“塞拉菲娜长老，”一名叶刃守护者匆匆赶来，他的绿色披风上沾着血迹，“断齿峰的天穹裂痕扩大了，影蚀者已经出现在焦土平原。银月联盟和血斧部落都在撤退，方向……是我们这里。”
塞拉菲娜抬头望向天空，原本湛蓝的天幕此刻已被暗紫色的雾气染成了诡异的色彩。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星核碎片小心地收入水晶匣中：“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世界树的叶片突然发出沙沙的声响，金色的脉络开始快速流转。塞拉菲娜闭上眼睛，聆听着世界树传递的讯息——那是来自大陆各地的呼救声：矮人山脉的“熔火要塞”被影蚀者攻破，矮人们正退守到地下坑道；南方“迷雾沼泽”的巫毒部落传来消息，他们的“魂火祭坛”被暗紫色的闪电摧毁；甚至连最遥远的“冰原冻土”，也出现了冰层消融、远古病原体苏醒的迹象。
“通知所有叶刃守护者，启动‘自然结界’。”塞拉菲娜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打开‘常青之门’，让银月联盟的人进来。至于那些蛮族……”她顿了顿，“在影蚀者面前，我们暂时是同路人。”
世界树的巨根开始震动，无数藤蔓从地下钻出，在常青林边缘织成一道绿色的屏障。屏障之上，金色的符文流转不息，那是精灵族最古老的防御魔法。
而在焦土平原上，骨蚀憎恶正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常青林的方向走来。它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便会化为焦黑，空气中的魔力被它疯狂吞噬，连风都变得粘稠而腥臭。
银月联盟的圣骑士团、血斧部落的蛮族骑兵、常青林的精灵守护者，还有那些从黑暗中不断涌现的影蚀者……四股力量，正朝着这片大陆最后的绿色净土，缓缓汇聚。
一场决定世界存亡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