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秘宝迷踪 第79章:香闺闲谈
兴庆府的暮色像块被揉皱的锦缎,将钟鼓楼的飞檐染成绛紫色。宁若雪推开客栈二楼的雕花木窗,晚风卷着沙枣花的甜香涌进来,吹得案上的药笺簌簌作响。她伸手按住即将飘落的纸片,指尖触到 “玲珑棋” 三个字时,忽然想起耶律闻笛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 —— 紫衣翻飞间,兽骨佩撞击窗棂的脆响,竟与此刻檐角铁马的叮咚声重合在一起。
“宁姐姐,药炉该换炭了。” 纤云端着铜壶走进来,青绿色的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串细碎的药香。她往炭盆里添了块银丝炭,火苗 “腾” 地窜起,映得药炉上的缠枝纹愈发清晰,“孟公子让问,明天要不要去流沙国旧部聚居的回回巷看看?据说那里有位姓石的老铁匠,当年可能参与过祭坛修建。”
宁若雪的指尖在药碾子上顿了顿,赭石与当归的粉末在青石槽里渐渐融成浅褐色:“再说吧。” 她往窗外望了望,月神峰的轮廓已隐在夜色里,“耶律闻笛说棋子藏在五个旧部手里,可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说,冒然去找只会打草惊蛇。”
纤云将铜壶里的热水倒进青瓷碗,水汽氤氲中,她忽然眨了眨眼:“姐姐是不是在想耶律姑娘的话?” 银簪在烛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其实我觉得她不像坏人,临走时还特意提醒我们小心影无殇呢。”
“坏人从不会把‘坏’字刻在脸上。” 宁若雪用竹筛滤出药渣,药汁在白瓷碗里漾出琥珀色的涟漪,“流沙国皇室与中原武林积怨百年,她身为耶律部族的人,怎会真心帮我们?” 话虽如此,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 —— 这是去年孟露桥在洛阳城为她求的平安镯,此刻竟有些发烫。
纤云刚要再说些什么,楼下忽然传来韦小月的银铃声,像串滚落在玉盘里的珠子:“宁姐姐!李姐姐来找你啦!” 红影在楼梯口一闪,随即传来轻捷的脚步声。
李暗香的青布衫沾着些尘土,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她将短刀往门后一靠,刀柄上的狼牙坠子轻轻晃动:“刚去码头查了,影无殇的船果然没去赛马会,往月神峰方向走了。” 她往炭盆边凑了凑,双手在火苗上拢了拢,“看来耶律闻笛说的是实话,那厮确实在找玲珑棋。”
宁若雪往她面前推了碗药茶:“尝尝这个,解乏的。” 茶盏在桌上转了半圈,“你们查到那五个流沙国旧部的下落了?”
“只查到两个。” 李暗香吹了吹滚烫的茶面,“一个在回回巷打铁,就是纤云说的石老铁匠;另一个在城南教胡旋舞,是位叫阿依莎的老妇人。孟公子让我们先别惊动他们,等摸清底细再说。” 她忽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宁若雪案上的机关图上,“你还在琢磨这个?”
图纸上的 “天元” 位置被红笔圈了三道,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宁若雪用朱笔在 “星位” 处点了点:“祭坛底层的机关按玲珑棋路数排列,若是走错一步,恐怕会触发暗器。” 她忽然想起耶律闻笛说的话,眉头不由得蹙起,“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她既然知道这么多秘密,为何不自己去找棋子?”
李暗香 “嗤” 地笑出声,短刀在指间转了个圈:“这还不简单?要么是她找不到,要么是她不敢找。” 青布衫的袖口扫过药罐,带起些微苦的气息,“听说金雪柳在月神峰布了‘锁魂阵’,流沙国旧部只要靠近祭坛三里地,就会被阵法感应到。耶律闻笛若真是皇室余脉,怎敢以身犯险?”
宁若雪沉默着往药炉里添了味当归,药香混着沙枣花的甜气,在屋里漫开淡淡的云雾。她想起孟露桥看耶律闻笛的眼神 —— 当时在荒村土坯房,他盯着对方袖口的泥土时,目光里竟有种她从未见过的探究,像是在解读什么隐秘的密码。
“孟公子好像很信她。” 李暗香忽然慢悠悠地说,指尖在茶杯沿划着圈,“今天在马车上,他还拿着那张机关图翻来覆去地看,说耶律闻笛的笔触不像作假。”
宁若雪的帕子在掌心绞成一团,素白的丝帕被指甲掐出浅浅的痕。她往窗外瞥了眼,孟露桥的身影正从楼下经过,月白长衫在灯笼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他似乎在跟唐豹说着什么,侧脸的轮廓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素来谨慎,或许只是觉得线索有用。” 宁若雪将帕子往袖中一塞,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窗纸,“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头绪,姑且信之罢了。”
李暗香忽然凑近,青布衫上的尘土气息混着淡淡的奶香 —— 那是她刚从胡人街市买的奶酪味道:“宁姐姐,你当我看不出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片羽毛搔过耳畔,“你是担心孟公子信错了人,还是担心…… 别的什么?”
宁若雪的耳尖腾地红了,伸手去拿药碾子,却被李暗香按住手腕。对方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温度却意外地温和:“孟公子身边总不缺帮手,从前在江南有苏婉儿姑娘,去年在蜀地有唐门的柳如烟,现在又来了个耶律闻笛……”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宁若雪脸上转了圈。
“她们都是江湖同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宁若雪猛地抽回手,药碾子在桌上磕出轻响,“李妹妹还是多想想怎么找到剩下的棋子吧,别总说些无关紧要的。”
李暗香却不肯罢休,往她身边又凑了凑:“怎么会无关紧要?” 短刀的刀柄在掌心轻轻敲击,“你没发现吗?孟公子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她往楼下指了指,孟露桥恰好抬头往二楼望来,目光与宁若雪撞个正着,随即露出抹浅淡的笑意。
宁若雪慌忙别过脸,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案上的铜漏滴答作响,将这片刻的寂静拉得格外漫长。她忽然想起去年在华山论剑,孟露桥为她挡下幽冥教的毒针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 焦急里带着些微的慌乱,像怕摔碎了什么稀世珍宝。
“你看错了。” 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头,“他对谁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