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疑点重重的女人
“昨日圣上发来急报,催促我家老爷赶紧回去,现在崔尚书已经没了,礼部不可没有人主持大局,科考将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老爷急了,连马车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我们就准备连夜骑马赶回去。”
在府衙的大堂上,陶修远皱紧了眉头,听着这个女人在这儿抽抽噎噎,住在深闺里的女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事情,落葵带着她梳洗了一番,还觉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我哪里会骑马,不一会儿就落下我家老爷一大截儿,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保住了性命。”
“你们当时是看到了?”
陶修远知道,这件事儿虽然已经通知了钱大人,但以他平时的做派,十有八九得交给他来处理,这钱大人干脆就以追查各个官员的下落为由,躲着不回来了。
“我看到了,冲出几个人,把护卫我家老爷的侍卫给杀了,然后就把他打晕给带走了,如果不是官家当机立决带着我在旁边的树林里躲起来,恐怕我也遭遇不测了。”
孙氏又开始抽抽搭搭地拿着手帕擦眼泪,也不知道她对这位陈大人到底有多少感情,哭的究竟是陈大人的不测,还是自己的劫后余生。
“那这位官家现在在哪儿?”
落葵有些好奇,如果说是官家,为何不跟随在老爷夫人身边,还让夫人独自回来报案。
“慌乱中,我们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儿?”
落葵揣测这位孙夫人脸上焦虑的表情,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装出来的。不知那位陈大人年岁几何,但能做到礼部侍郎,想必也到知天命的年龄了,看这位孙夫人不过二十上下,正直芳龄,恐怕不是正室夫人。
“你们是在哪里走散的?我可以去寻一下。”
刚走进来的茵陈显得有些疲惫,眼睛下泛着乌青,恐怕是一夜都没有入睡。但他听到了陶大人说有发现,还是赶来了。
“这位是我们府衙中的寻人高手,夫人可否带路,让我们的人过去看看?”
落葵看得出,陶修远也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
“啊,这个,我不大记得路了,我当时害怕极了,就是慌不择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孙氏一听这话,支支吾吾地反驳。
“这位夫人,不记得路无妨。”
说着茵陈就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放着松软的泥。
“夫人用脚踩上去就好。”
“这,不太好吧。奴家的鞋有些脏污,实在不方便。”
孙氏似乎不愿把自己的脚从裙子下拿出来。
“陶大人,我守着就行,您带人到外面等着吧。”
女人的脚,即使是穿了鞋子,也不能被除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看到,孙氏恐怕现在就是在顾虑这个。
当孙氏一双三寸金莲伸出来的时候,落葵还是吓了一跳,她祖父身为医者,一直反对女性损害自己的身体,她又是母亲早亡,虽说父亲提出过要找个婆子给自己裹脚,但祖父还是坚决反对,甚至不惜和父亲发生口角。父亲拗不过祖父,才放任自己的脚自由生长。
落葵也知道很多女性在裹脚时候的痛苦,要硬生生阻止脚步的发育,直到它变成可以塞进那双小鞋里。
“孙夫人,您和陈大人遇袭是在什么地方?”
落葵蹲下身子,将孙氏的脚印在泥里,确保上面留下了足迹。
“当时,就是走到了山里,我也不知道是哪里,从前出来都是坐马车的,昨天骑马,还是官家给我牵着马绳,我吓都要吓死了,还根本跟不上我家老爷,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把他掳走。”
孙氏说到这儿又要哭。
“你受了些伤,一会儿跟我回愈安堂上点药吧,我今天走的急,也没来得及备些金疮药。”
孙氏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落葵,眼泪还挂在腮边没有来得及擦掉。
“你,你是大夫?哪有小姑娘出来当大夫的,你在骗我吧?”
孙氏明显是不相信。
“孙夫人大可不必对我的身份存疑,我能出现在这儿,您就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情来。”
落葵将孙氏的两只脚印都印好之后,又仔细地用手帕将她鞋底的泥给擦掉。
“你不必这样的。”
孙氏惊了一下,忙缩回脚去,眼前这姑娘不是自己的丫鬟,她在陈府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没关系的,我身为医者,什么样的患者都见过,还给患者清理过呕吐物,再污秽的事情我也都做过的。”
落葵丝毫觉得这不算什么,她这样两脚污泥走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我自己来吧,其实我虽说是被人叫做夫人,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夫人,和家中的下人也没有什么分别,这次带我来紫阳,不过就是因为家中那位正室年老色衰,带出来不够撑场面罢了。”
落葵站起身来,知道在这个时代,做女人的不易。
“人们都说男人才是女人的靠山,但我不认为这样。成亲生子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
她明白了,这女人虽说被称为孙夫人,但在府中就是个连丫鬟都不如的侍妾,不过是因为长得年轻漂亮,这次带出来装门面的。
“你个小姑娘懂什么,你在外行医,和男人混迹在一起,周围就没有人说你闲话的么?我也是身不由己。”
落葵没有分辨,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也有不同的路要走,和道不同的人无需多言,这女人身上疑点颇多。她既然选择作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现在又为别人撒谎,可见她早已没有了自我。
“这脚这么小?”
茵陈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看到落葵递给自己的两个木盒子,里面的脚印很小也很畸形。
“小点声,别说了。”
璟天大概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上面满是尘土,不知道陶修远让他去做了什么。
“为什么别问?”
茵陈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身边唯一的女性大概就是自己的母亲,然而母亲却没有这样小的脚。
“这孙氏也曾经是大家闺秀,所以会裹脚,这也不奇怪。”
璟天还想和茵陈说些关于孙氏的事情,但是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了,就止住了话头。
“陶大人,刚才姜姑娘说让我去愈安堂治疗一下,我这折腾了一天一夜,现在也确实觉得身体抱恙,劳烦大人通融一下。”
陶修远转头看着落葵,不知道她为何要带这么个麻烦的人走,更何况她现在还满身疑点。
“大人,孙太太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劳累奔波,她昨晚受了惊吓,现在我带她回去看看,如果孙太太有什么不好,到时候我们也不好同陈大人交代,不是么?”
陶修远开始还犹豫不定,但是听落葵这么说,顿时就心安了。
“那我派常青跟着你。”
“陶大人忘了,还有人在外面等着我呢,您这里缺人手,就让常大人跟着吧,对了,让木香跟我去,取些药,牢中的人是需要的。”
“好,木香还在忙,一会儿等他忙完了,我让他去愈安堂取药。”
“多谢姑娘了,我现在真的是浑身都疼,真的是不想再去荒郊野岭的地方了,如果不是你,恐怕陶大人要我跟着再去呢。”
落葵领着孙氏离开府衙,她走的很慢,落葵得放慢脚步等她。
“怎么样?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白蔹早就在衙门外等着了,他哪里有心思去什么茶馆喝茶,生怕落葵在里面吃亏。
“我没事儿,我是协助办案,大家都是熟人了,不会为难我的。”
落葵虽然觉得白蔹是多虑了,但心中却是暖暖的,似乎在这数九寒冬里都像是被暖阳包围。
“呦,这哪里来的俊俏小哥?这脸蛋,这身板,绝了。”
孙氏一看到白蔹,立马瞪圆了眼睛,这英俊的男子她见识了不少,但是这样带着未经雕琢的俊美,她却是第一次见。
“这位夫人请自重。”
白蔹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站的远了一些。
“孙夫人,这位是我的朋友,他不习惯随便与人搭话,这边请。”
落葵心中没来由的有一点酸涩,她希望更多的人可以看到白蔹,希望他不要被埋没。但又不希望他太过于引人注意。
白蔹紧跟在落葵身边,想离孙氏远一点。
“你们等等我,我好歹是侍郎夫人,还是个病患。”
孙氏看着二人大步流星,知道自己刚才大概率是说错话了。但她终日就对着那么一个老头子,看到这样的俊俏小哥,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姜姑娘,她是谁?”
白蔹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得多盯着点她,她来到衙门,就没有一句实话,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参与了多少。”
“你是觉得那条人腿就是她的丈夫么?”
白蔹虽然没参与,但是想到前脚发现那条腿后,这个女人后脚就来了,里面肯定有蹊跷。
“是的,而且她或者是主动参与,或者是被要挟,总之这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份儿,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