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暂时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引擎的轰鸣、轮胎压过碎石的噼啪声和呼啸的风声。这种沉默比刚才互相吼叫时更让人难受，一种无形的、互不信任的隔阂像玻璃墙一样竖在我们中间。
他是秩序团的人。我爸最后想联系秩序团。
这个念头像背景噪音一样，持续不断地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握紧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必须搞清楚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但现在，不能逼他太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但还是硬邦邦的：“你说的那个通讯塔，还有多远？”
高石像是终于找到了话题，连忙指着前方一片隆起的高地：“就……就在那边，快到了。看到那个歪掉的铁架子没？那就是塔的一部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灰黄色的、起伏的废墟之上，确实有一个黑黢黢的、扭曲成奇怪角度的金属框架耸立着，像一根折断的巨人手指，绝望地指向天空。
那就是他弄丢重要装备的地方？也是我爸可能被带去的方向？
我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不敢抱太大希望的火苗。
车子越靠近那片区域，周围的景象似乎越发荒凉破败。建筑的残骸更加细碎，焦黑的痕迹也更加密集，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让人舌根发麻的腥味好像也浓重了些。
而且，太安静了。除了风声，什么活物的动静都没有。
一种本能的不安感，再次悄悄爬上我的脊背。
高石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看向窗外，手下意识地又摸向了腰间的配枪。
“有点……不对劲。”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紧张。
废话。这鬼地方哪儿对劲过？
我没理他，只是更加小心地控制着车速，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绕过一堆烧得只剩下骨架的公交车残骸，前面的视野稍微开阔了一些。那座歪斜的通讯塔底座就在不远处，下面似乎还有一些相对完整的附属建筑。
而就在那片建筑旁边，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样让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的东西。
那是一辆车的残骸。
不是掠夺者那种拼凑起来的铁皮怪兽，而是一辆涂装着和髙石外套臂章上一样的、齿轮环绕鹰头徽记的——秩序团的制式越野车！
但它此刻的样子惨不忍睹。车身布满了弹孔，玻璃全碎了，车门被暴力撬开，歪歪斜斜地挂着。车体有明显的灼烧痕迹，甚至有一部分已经融化了。旁边散落着一些空弹壳和碎片。
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非常激烈！
“那……那是我们巡逻队的车！”高石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抖得厉害，“是……是马克小队他们的车！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应该在西边巡逻才对！”
他的惊慌不像装的。看来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我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离那辆残骸几十米外的地方停住。灰尘缓缓落下。
死一样的寂静包裹了我们。
我熄了火，和高石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恐惧。
他之前说的，秩序团主力在西边？那这辆车怎么会出现在东边？还被打成了这副鬼样子？
“下车看看。”我压低声音，率先推开了车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硝烟味和……另一种更熟悉的、铁锈般的腥味涌了进来，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高石也哆哆嗦嗦地下了车，拔出配枪，紧张地跟在我身后，枪口指着地面，但手指紧紧扣着扳机。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辆秩序派车的残骸。
越近，那股血腥味就越浓。
车子的驾驶座上……没有人。副驾驶也没有。但车厢后座和旁边的地面上，有着大片大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喷溅状的污渍。
是血。干涸了很久的血。
我的胃缩紧了。高石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马克……老乔……”他喃喃着队友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我强忍着不适，绕到车子另一侧。
然后，我看到了。
在车轮后面，半掩着一些杂物和沙土，躺着一具尸体。
穿着秩序团的制服，但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尸体高度腐烂，面目模糊，显然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致命伤似乎在胸口，一个巨大的、狰狞的窟窿，像是被什么威力巨大的武器近距离轰穿的。
高石跟过来，看到那具尸体，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差点吐出来。他眼圈瞬间就红了，身体微微发抖。
“是……是老乔……”他带着哭音，别开了头，不忍再看。
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秩序团的人死在这里，车辆被毁。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片区域远比他说的更危险！说明有能够正面摧毁秩序巡逻队的力量存在！
是那帮狼崽子干的？他们有这么强的火力？
还是……别的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从那具惨烈的尸体上移开，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弹壳……大多是制式步枪的，和髙石配枪的口径差不多，应该是秩序团士兵留下的。但在地上，我还发现了几枚更大、更粗糙的铜质弹壳，像是某种老式的大口径武器使用的。
还有车身上的灼烧和融化痕迹……不像是普通火焰喷射器造成的，倒更像是……能量武器？
掠夺者会有能量武器？
我的眉头越皱越紧。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诡异。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被尸体旁边不远处、半埋在沙土里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金属片，像是从什么装备上断裂下来的，边缘很不规则。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图案。
我蹲下身，小心地拨开上面的浮土，把它捡了起来。
金属片冰凉。上面刻着的，不是什么图案，而是一个编号，或者说是代码：**VZ-7**。
这是什么？武器编号？设备编号？
我翻来覆去地看着，看不出什么名堂。正准备递给高石问问，他或许认识他们自己的装备编号——
我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