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在金属片断裂的、相对光滑的背面,摸到了一点不一样的触感。
那不是机器雕刻的痕迹,而是……非常非常细微的、用尖锐物刻出来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划痕。
我把它举到眼前,借着昏暗的光线,眯起眼睛仔细分辨。
那划痕非常浅,非常匆忙,像是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
不是数字,也不是字母。
那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潦草得快要认不出的——
**→ 31**
31?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了。
三十一号?
那个在我爸记事板日志里出现的、那个拥有覆写联姻系统指令权限的——
三十一号设施?!
三十一。
这两个数字,像两枚烧红的钉子,狠狠楔進我的眼底,烫得我脑仁都在嗡嗡作响。
又是它!阴魂不散的三十一号!
我爸的记事板日志里,是它在覆写联姻指令。现在,在这片离避难所不知道多远的鬼地方,在一具秩序团士兵的尸体旁,一个破碎的金属片上,又出现了它!是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死亡讯息!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所有事情!
我的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捏住那块冰冷的金属片。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凉透,留下一种冰火两重天的眩晕感。
“你怎么了?”旁边的高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他还在为队友的死悲伤,但显然注意到了我的异常。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盯住他,把那块刻着“→31”的金属片几乎戳到他鼻子底下,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再次变得尖利:“这是什么?!这个三十一是什么东西?!你们秩序团到底知不知道?!”
高石被我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茫然地看着那块金属片,又看看我,红肿的眼睛里全是困惑和一丝被逼问的慌乱:“三……三十一?什么三十一?这……这好像是某种装备的碎片……上面的编号吧?我不认识啊……”
“编号?!”我气得差点笑出来,一把抓住他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你他妈看看清楚!这是用刀子临时刻上去的!是你的人快死了的时候留下的!他在指认凶手!他在告诉我们去找三十一号!”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高石疼得龇牙咧嘴,但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强忍着悲痛和恐惧,凑近了仔细看那块金属片,看着那潦草却透着绝望的刻痕,脸色变得越来越白。
“老乔……他……”他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死前……想告诉我们什么?三十一……是地点?还是……某个组织的代号?”
“你问我?!”我松开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们秩序团自己的烂摊子!你们的人死在这,留下这种讯息,你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像困兽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扫过那辆残破的秩序团车辆,那具冰冷的尸体,还有周围死寂的、充满杀机的废墟。
一个可怕的联想,不受控制地在我脑子里成型。
秩序团巡逻队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被神秘力量歼灭。死者留下指向“三十一”的讯息。
我爸,避难所监管,被来自地表、伪装成友军的人绑架。他的记事板里,也出现了“三十一”在幕后操纵的痕迹。
这两件事……会不会有联系?
难道秩序团内部……或者说秩序团的某些部分,和那个诡异的“三十一”有关?甚至……和绑架我爸的那帮狼崽子有关?!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高石这个秩序团扈从……他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巧合吗?他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是装的,还是说他只是底层被蒙在鼓里的棋子?
我猛地转过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再次刮过高石。他正看着战友的尸体,眼神里是真实的悲伤和恐惧,不像伪装。
妈的!脑子要炸了!
“这附近有没有你们秩序团的据点?前哨站?或者……任何可能有记录的地方?”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沙哑地问,“必须搞清楚这个‘三十一’到底是什么!”
高石被我问得一愣,努力从混乱和悲伤中挣扎出来,想了想,不太确定地指了一个方向:“往……往南边再走几公里,好像有一个战前留下的旧哨塔,废弃很久了……但我们团里有时候巡逻队会把它当做临时歇脚点,可能会留下点补给……或者……记录本什么的?”
废弃哨塔?临时歇脚点?
现在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走!就去那儿!”我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转身就往越野车走。
“现在?可是这里……”高石看着战友的遗体,面露难色,有些不忍。
“你想留下来给他陪葬吗?!”我头也不回地吼道,“还是你想等干掉他们的那帮人回来,把我们也一起埋在这?!”
高石打了个寒颤,最后看了一眼队友,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来。
重新上路。依旧是我开车,但心情比之前更加沉重和急迫。那个潦草的“→31”像鬼影一样在我眼前晃悠。
高石沉默地坐在副驾驶,情绪低落,时不时回头望一眼那辆残骸的方向。
车子在破败的公路上颠簸前行,扬起漫天尘土。越往南走,地势似乎越崎岖,废墟的类型也开始变化,出现了更多像是军事设施的残骸:断裂的混凝土掩体、半埋在地下的雷达基座、还有锈蚀得看不出原样的铁丝网。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让人不安的腥味,似乎始终萦绕不散。
开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在一片相对较高的丘陵地带,高石指着前方一个凸起的山包:“就……就在那上面。哨塔。”
我放缓车速,眯着眼望去。山包顶上,确实有一个灰扑扑的、圆柱形的塔楼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外表布满锈迹和弹痕,顶上原本应该是天线或者雷达盘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根歪扭的钢筋。
一条之字形的、几乎被荒草和碎石掩埋的简易道路通向山顶。
我把车停在山脚下一个相对隐蔽的巨石后面。“步行上去。”我熄了火,拔出钥匙。不能再开车暴露目标了。
高石没有异议,默默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弹药。
我们俩一前一后,沿着那条几乎不成形的山路往上爬。风很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卷起的沙土打得脸生疼。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我们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