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孤零零的哨塔,像一座沉默的墓碑,立在山顶,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哨塔底部那扇被破坏掉的、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地敞开着,里面黑黝黝的,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嘴。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里那把老工具刀。高石也明显紧张起来,呼吸加重,握枪的手更紧了。
就在我们离那扇破门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
我的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我吓得猛地停下脚步,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高石也瞬间举起了枪,如临大敌地指向声音来源。
低头一看。是一个半埋在土里的、锈蚀的金属罐头盒。虚惊一场。
我松了口气,骂了句脏话,抬脚想把它踢开。
但就在我的目光扫过那个罐头盒旁边松动的泥土时,我的动作顿住了。
泥土里,好像露出了点什么不一样颜色的东西。
一种……暗沉的红色?
我皱起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我蹲下身,用手拨开那周围的浮土。
不是石头。是一块布料。浸透了某种暗红色、已经发黑干涸的液体的布料。看起来……像是从某种制服上撕扯下来的。
而就在那块布料旁边,泥土里,清晰地印着半个脚印!
不是掠夺者那种粗糙的皮靴印,也不是高石这种制式军靴印。
那是一种……更专业、更轻便、鞋底花纹极其复杂精细的作战靴的印记!
这种靴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是了!在避难所气闸门内的走廊里!在那个“新郎”蒙田和他的随从离开时,我隐约注意到他们脚下穿的靴子,鞋底似乎就是这种特殊的花纹!当时只觉得和避难所统一的鞋子不一样,没多想!
是那帮狼崽子?!他们也来过这里?!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
“高石!”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发紧,“你看这个!”
高石凑过来,看到那布料和靴印,脸色也瞬间变了:“这……这不是我们的装备……这靴印……”
他的话还没说完——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但绝对存在的、低沉的电子蜂鸣声,突然从哨塔那黑黝黝的门洞里传了出来!
声音非常非常小,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在死寂的环境里,却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像是某种……被触发的、延迟启动的……警报装置?!
我和高石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我们猛地抬头,惊恐地望向那扇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破门。
里面……有东西?!
那蜂鸣声,像是地狱传来的邀请函。
那蜂鸣声。
又像一只垂死的蚊子,在你耳朵眼里最深处振动翅膀,声音不大,却钻得你脑仁疼,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从哨塔那黑黢黢的门洞里飘出来,断断续续,有气无力,但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简直比掠夺者的嚎叫还他妈吓人。
我和高石像两尊被瞬间浇铸了的泥像,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里面有东西。
不是老鼠,不是风吹动破铜烂铁。是电子设备。是被人设置好的东西。
陷阱?
这个念头像冰水一样泼遍全身。那帮狼崽子来过这里,留下了这个?就等着哪个倒霉蛋自投罗网?
高石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举着枪的手抖得厉害,枪口对着那扇破门,却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只剩下一股子色厉内荏的慌张。
“怎……怎么办?”他声音发颤,扭头看我,眼神里全是“快跑吧”的哀求。
跑?
我看着那扇门,心里也在疯狂打鼓。理智告诉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扭头下山,发动汽车,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
可是……那个死去的秩序团士兵刻下的“→31”。那个诡异的三十一号设施。还有我爸……他可能正被带往某个类似“齿谷”的地方。线索好像都隐隐指向这片区域。
这哨塔里面,会不会有答案?哪怕只有一丁点?
蜂鸣声还在响,不紧不慢,像个耐心的猎手。
赌一把?
我死死咬着下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还有那股子找不到我爸誓不罢休的倔劲儿,在我脑子里疯狂打架。
“进去。”我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什么?!”高石差点跳起来,“你疯了?!里面肯定有……”
“有你队友可能留下的记录!”我猛地打断他,眼神凶狠地瞪过去,“或者有干掉你队友的人留下的线索!你想让你的人白死吗?!你想一辈子当个啥都不知道的糊涂蛋吗?!”
我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脸上。高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羞愧和恐惧交织,最终,那点残存的、属于秩序团士兵的职责感,或者说是对真相的渴望,艰难地压过了逃跑的冲动。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但握枪的手依旧抖得像个筛子。
“我……我走前面。”他声音发飘,但还是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向那扇破门。
我紧跟在他身后,手里的工具刀换到了更顺手的位置,全身肌肉紧绷,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门口散落着一些空罐头盒和破烂的包装纸,灰尘积了厚厚一层。蜂鸣声就是从里面更深处的黑暗中传出来的。
高石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猛地举枪冲了进去,枪口左右乱指,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给自己壮胆的低吼。
我紧随其后,跨过门槛。
里面比外面更暗,空气混浊,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想咳嗽。
光线从没有玻璃的窗户和墙壁的破洞透进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让其他地方显得更加黑暗。
哨塔内部空间不大,一层像个简陋的起居室,有张破烂的桌子,几把翻倒的椅子,还有一个塌了一半的储物柜。地上同样一片狼藉。
蜂鸣声的来源很快就找到了——在角落里,一个被砸烂了的、看起来像是老式通讯器或者警报主机的东西,几根电线裸露在外,时不时冒一下微弱的电火花,发出那该死的声响。
虚惊一场?只是个坏掉的设备?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目光快速扫视着四周。
高石也放松了一点,枪口垂了下来,开始仔细检查那张桌子和翻倒的储物柜,希望能找到队友留下的日志或者地图。
我则走向墙壁。墙上用钉子固定着一些早已泛黄、脆化的纸张,大多是些操作守则或注意事项,没什么价值。但我的目光,被墙壁本身吸引了。
靠近地面的部分,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混凝土。而在那混凝土上,有人用尖锐的石头或者刀子,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歪歪扭扭的字和符号!
不是秩序团的规范记录!那字迹狂乱、潦草,透着一股绝望和疯癫!
我蹲下身,凑近了仔细辨认。
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还能勉强看出一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