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散去，二人落在仙魔交汇处的界碑旁。
清念璃望着渐渐消融的雾气，忽然轻笑出声：“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逸尘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不是梦。冥渊稳住了南冥，我也了了和魔尊的恩怨，我们……你……不回仙宫吗？”
“嗯，不回……”清念璃回应道。
逸尘转头看她，眼底映着霞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憧憬：“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清念璃歪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要不……我们和之前一样？”
“和之前一样？”
“嗯！我们去当初搭草棚的地方，再支起那个破陶罐，继续熬汤好不好？你还做你的陈老板，我做我的老板娘，听南来北往的人说故事，看日头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的纹路，“不用管仙魔纷争，不用想身份立场，就做两个普普通通的人，守着一锅热汤，等风雪停，等故人来。”
逸尘望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
“还做陈老板和老板娘？”他故意拖长了调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可陈老板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身无长物，跟着他啊，别说山珍海味了，怕是连顿像样的荤菜都吃不上。”
清念璃脸颊微红，伸手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笑起来：“我才不谁罕什么山珍海味呢！”
她仰头看他，眼底的霞光与情意交织，“只要你……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就算天天喝野菜汤，我也愿意。”
逸尘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却坚定：“好。我们回去搭草棚，熬热汤，做回陈老板和老板娘。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回去看看师父和舅舅。”
“好都听你的！”清念璃回应道。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二人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女帝带着一众侍卫正朝着他们走来。
清念璃心中一紧，不自觉地将挽着逸尘的手又紧了紧。
女帝走到他们面前，看了看二人，轻轻叹了口气：“璃儿，玩够了吗？跟我回仙宫吧。”
清念璃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女帝便打断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单独跟逸尘说。”
清念璃脚步未动，面露担忧之色，女帝见状，又说道：“为娘不会伤害他。”
逸尘对着清念璃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清念璃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退下。
待清念璃走远，逸尘恭恭敬敬抱拳行礼：“女帝陛下。”
女帝望着逸尘，神色复杂：“我知你对璃儿的感情。当年，她父亲移情别恋，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相信男子。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实则是想保护她，你能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对吗？”
逸尘微微颔首，诚恳地说：“陛下，我知道这段过往，也明白您的苦心。但我对念璃的心意，日月可鉴，天地为证。我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证明自己是值得她托付终身之人。我定会用行动向您表明，我对念璃的感情坚如磐石，此生此世，绝不负她。”
女帝静静地凝视着逸尘，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审视，似是要将他的灵魂都看穿。
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便给你一个机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逸尘立刻挺直了腰杆，郑重其事道：“陛下放心，但凡我知晓的，必定知无不言。”
女帝紧紧盯着逸尘，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我且问你，我女儿和你的剑，对你而言，到底哪个更重要？”
“念璃最重要！在我心里，她的安危与幸福远远超过一切，包括我的剑。”逸尘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女帝闻言，微微皱眉，“你如今已是太乙巅峰的修为，在同辈之中确实万古无一。可这世间强者数不胜数。对于剑修而言，一颗纯粹的剑心至关重要。你仙魔之子的身份已然暴露，此后等待你的，必定是无穷无尽的追杀。要是没有纯粹的剑心，你的修为想要再进一步，难如登天。我又怎能放心让璃儿与你同行，让她跟着你去直面那些数不清的追杀和未知的危险呢？”
逸尘嘴唇微动，刚想张嘴辩解，女帝却抬起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可倘若你说剑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那璃儿对你来说又算什么？我凭什么要把女儿交给你，让她跟一个只在乎剑，却不珍视她的人在一起呢？”
“我......”
逸尘呆立当场，只觉女帝的每一个问题都如重锤般敲在他的心间。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被拉扯成无数细丝，怎么也理不清。
一边是此生挚爱清念璃，她的一颦一笑、温柔倾慕，早已刻入他的灵魂，若为了剑而舍弃她，往后余生，即便剑指巅峰，又有何意义？可若选择她，面临无尽追杀，修为再难寸进，拿什么去守护她，难道要看着她跟着自己陷入绝境，遭受无妄之灾？
女帝看着逸尘痛苦纠结的模样，神色并未有丝毫松动，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般震得逸尘心神一颤：“我可以给你机会，可如果你选择了璃儿，你的修为止步于此，你又如何保护她？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谈何托付终身？但如果你选择了剑，那我又凭什么让我的璃儿成为你剑道下的牺牲品？”
“我....我.......”
逸尘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怎么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内心的挣扎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整个天地都在他的认知里扭曲、旋转。
就在这时，他的心境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一直稳固的太乙境界，如同被撼动根基的高楼，开始摇摇欲坠。逸尘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灵力的紊乱，它们不再听从他的指挥，肆意地横冲直撞，境界的掉落也如决堤的洪水，势不可挡。
女帝目睹这一幕，不禁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芳华说道：“芳华，带帝女回宫吧。”
“母亲！”清念璃几步上前，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声音里带着哭腔满是哀求。
女帝却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抬起手，手掌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后向下轻轻一压，做出噤声的手势。
清念璃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呜咽声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逸尘看着清念璃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如刀绞，想要上前安慰，却因境界的跌落而双腿发软，差点摔倒。
女帝看着他这副模样，神色复杂，淡淡地说：“逸尘，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来打扰璃儿了。”说罢，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待众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逸尘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他望着天空，眼神空洞，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女帝的话和清念璃的哭声。
周围的花草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可在他眼中，这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自己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困境，是为了爱情放弃修行的无限可能，还是为了实力而割舍掉心爱的人，这个艰难的抉择，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束缚着他。
“选择了她就没有力量守护她，选择了剑又何必去仙宫……我到底该如何抉择？”
他的双手无力地抓着身旁的泥土，指缝间满是尘土，却浑然不知。
“我若放下剑，拿什么护她周全？可我若抱紧剑，又怎能留住她的爱？”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逸尘缓缓站起身，身形摇晃，如同风中残烛。他漫无目的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远方走去，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