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山发现:
此刻妻子童梦瑶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那种淡漠和审视。
相反的,那里面竟盛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心疼。
像汹涌的海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那滴落在他额上的泪,烫得灼人,比身上任何一处伤口的疼痛都要尖锐,却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汩汩注入一丝生气。
“老婆,”
这一声老婆,是童梦瑶梦寐以求的。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说话,别动!我们马上去医院!”
童梦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紧接着她迅速扫视着安子山的情况。
她注意到丈夫安子山每次呼吸都异常痛苦,一只手始终无意识地护着肋侧。
看来是伤到肋骨了。
“老公,你忍着点,我扶你起来。”
安子山想点头,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再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抽痛,让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只能微弱地眨了眨眼作为回应,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无处不在的剧痛。
童梦瑶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她深知任何不当的移动都可能造成二次伤害。
她先将自己跪坐的身体稳住,然后一只手极其轻柔却无比稳固地托住安子山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
她的动作缓慢、精确,像是在拆解一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来,靠着我,尽量把重量给我……慢一点……对,就这样……”
童梦瑶一边低声引导,一边屏住呼吸,感受着怀里身体的重量和每一次因疼痛而起的细微颤抖。
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伴随着安子山那压抑的闷哼。
终于,几经艰难,安子山大部分重心倚靠在了童梦瑶的臂弯和肩头。
童梦瑶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一点点地、艰难地从冰冷的水泥地上撑了起来。
“车……在外面……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童梦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吃力喘息,
“能走吗?稍微……借我一点力……”
安子山闭着眼,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尝试着将那只未受伤的脚踩在地上,借助童梦瑶支撑的力量,极其缓慢、小心翼翼地迈出了一小步。
仅仅这一步,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再次栽倒。
童梦瑶立刻用肩膀死死顶住他下滑的身体,手臂环得更紧,硬生生撑住了他。
“没事……慢点……我们慢慢走……别急……”
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变成了最漫长的跋涉。
当童梦瑶终于将安子山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副驾驶座上时,两人都已汗流浃背,精疲力尽。
童梦瑶迅速扣好安全带,确保不会压迫到他的伤处。
紧接着她绕回驾驶座,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车子在坑洼的路上颠簸前行,每一次震动都让安子山眉头紧锁,发出压抑的呻吟。
童梦瑶的心随之揪紧,尽量让车速平稳。
她打开暖风,暖意开始驱逐车厢里遗留的寒气。
车厢里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和安子山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交织。
童梦瑶紧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黑暗,刚才仓库里那压抑的痛呼和怀抱里冰冷的触感挥之不去。
她忽然伸出手,越过档位,轻轻覆在安子山紧紧攥着、放在腿上的拳头上。
那一刻,安子山身体又是一震。
他慢慢睁开眼,视线落在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纤细却温热的手上。
那掌心带着汗,有些微湿滑,但那温度却异常清晰、坚定。
他试着松开一点紧握的拳头,反手回握了一下妻子童梦瑶的手。
掌心相贴,肌肤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没有言语,但这简单的触碰,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连接,一种在生死边缘被意外唤醒的、早已冰封的依赖感,在无声的触碰中悄然流淌。
童梦瑶感觉到丈夫安子山的回应以后,心里乐开了花来。
看来今晚的计划实施得很完美。
车子划破夜色,朝着市区疾驰。
医院刺眼的“急诊”红灯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童梦瑶直接将车冲到急诊门口,打开车门,朝着里面大声呼喊:
“医生!护士!快来人!”
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冲了出来。
灯光骤然明亮,将安子山身上所有的伤痕暴露无遗,那惨烈让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也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多处受伤,头部重击,怀疑肋骨骨折!”
医护人员动作麻利而专业,小心地将安子山从副驾挪到担架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