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迷雾谷的回响

暗河的水流渐缓，芦苇荡在船头划出细碎的涟漪。雷站在船尾，望着逐渐清晰的红焰峡谷轮廓，手中的断碑被汗水浸得温润。阿水正用鲸骨法杖试探着水深，杖尖的珍珠每触碰一次水面，就会荡开一圈淡蓝色的涟漪。

“前面就是黑风口的支流了。”霍克拨开挡路的柳枝，独眼警惕地扫视着两岸，“银月联盟的巡逻队每半个时辰会经过一次，我们得在下次巡逻来之前上岸。”

托姆蹲在船头，用一块尖石在船板上刻画着常青林的地图——这是艾拉凭着记忆画出的轮廓，迷雾谷被标注成一个模糊的圆点，周围环绕着代表瘴气的波浪线。“据说迷雾谷的瘴气能腐蚀铁甲，连精灵的弓箭都射不穿。”他皱着眉头，小铁锤在掌心转了个圈，“我们怎么进去？”

艾拉指尖的藤蔓轻轻颤动，她闭上眼睛，仿佛在与两岸的草木对话：“瘴气里有种‘醒神花’，花瓣能中和毒素。但这种花只在月圆之夜开放，而且生长在谷口的悬崖上。”

雷抬头看了看天，云层稀薄，月牙如钩。“还有三天才是月圆。”他沉吟道，“我们先去落星崖汇合，让巴特尔带些人来接应，顺便准备防毒的草药。”

小船悄无声息地靠岸，众人钻进密林中的秘密通道。通道里潮湿的石壁上，蛮族战士刻下的图腾依稀可见，只是大多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托姆用荧光棒照亮前方，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处凹陷：“这里有新刻的记号。”

凹陷里是三道交叉的刻痕，边缘的石粉尚未干透。霍克摸了摸刻痕，脸色凝重：“是银月联盟的‘清剿队’留下的，他们已经发现这条通道了。”

雷心中一紧：“落星崖会不会有危险？”

“不好说。”霍克加快了脚步，“清剿队的队长是‘疯狗’拉格，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要是被他摸到落星崖……”

话音未落，通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迅速躲进旁边的侧洞，屏住呼吸。只见几个穿着银月联盟军服的士兵跑了过去，其中一个人的声音粗哑如破锣：“快点！拉格大人说了，找到落星崖的入口就赏十枚金币！谁敢偷懒，老子崩了他！”

脚步声渐渐远去，雷等人从侧洞钻出来，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湿。“不能走原路回崖顶了。”霍克压低声音，“我们从‘蝙蝠洞’绕回去，虽然难走点，但清剿队肯定想不到。”

蝙蝠洞果然如其名，狭窄的通道里挂满了倒挂的蝙蝠，翅膀扇动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托姆不小心碰掉了一块石头，惊起成群的蝙蝠，黑压压的一片从头顶掠过，吓得阿水紧紧攥住了鲸骨法杖。

“别怕。”雷拍了拍他的肩膀，断碑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白光，“它们不伤人。”

穿过蝙蝠洞，终于看到了落星崖的轮廓。但瞭望塔上飘扬的旗帜却让众人的心沉了下去——那不是他们的黑底红星旗，而是银月联盟的银狼旗。

“他们还是来了。”霍克的拳头攥得发白，独眼迸出怒火，“老祭司和巴特尔……”

雷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塔下没有尸体，旗帜是新挂的，可能他们只是占领了瞭望塔，还没找到我们的据点。”

他指着崖壁上一处隐蔽的裂缝：“从那里下去，是我们藏粮食的密室，里面有通往据点的暗门。”

众人贴着崖壁，小心翼翼地爬向裂缝。刚钻进密室，就听到外面传来拉格的咆哮声：“搜！给我仔细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混血杂种找出来！谁敢私藏，株连九族！”

密室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雷摸到墙壁上的机关，轻轻一按，一道石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里弥漫着草药的气息，老祭司正带着几个孩子躲在里面，看到雷等人，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们可回来了！”老祭司抓住雷的手，声音颤抖，“清剿队昨天凌晨突袭，巴特尔带着人引开了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雷的心沉到了谷底。巴特尔是蛮族最勇猛的战士，力能扛鼎，要是连他都没能回来……

“艾拉呢？”老祭司突然发现少了人，焦急地问。

雷这才想起，刚才爬崖时，艾拉为了掩护托姆，落在了后面。“她在后面！”他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霍克拉住。

“别冲动！”霍克指着石门的缝隙，“你看。”

缝隙外，艾拉正被两个士兵押着走过，银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角带着血迹，但眼神依旧倔强。拉格手里把玩着她的弓箭，狞笑道：“精灵小丫头，告诉我那些杂种藏在哪，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艾拉啐了一口：“你们这些刽子手，快点一天会遭报应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拉格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把她吊到瞭望塔上，我看那些杂种出来不出来！”

石门后的众人都红了眼，蛮族的孩子们握紧了石斧，阿水的鲸骨法杖发出嗡嗡的轻鸣。雷死死盯着艾拉被吊上瞭望塔的身影，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们不能让她白白牺牲。”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托姆，你的炸药还有多少？”

托姆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两个陶罐：“只剩这些了，威力可能不够……”

“够了。”雷看向阿水，“你能操控水流吗？”

阿水点头：“可以引崖下的积水，但范围不大。”

“霍克，你熟悉清剿队的布防，他们的火药库在哪？”

霍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在瞭望塔西侧的帐篷里，守着四个人。”

雷在地上画出计划：“托姆用炸药制造混乱，阿水用水流淹没火药库，我去救艾拉，霍克带孩子们从密道撤到蝙蝠洞，我们在那里汇合。”

“那你呢？”老祭司担忧地问。

“我会跟上。”雷拿起断碑，碑刃在微光下闪着寒芒，“相信我。”

夜幕降临，落星崖上的篝火忽明忽暗。拉格正坐在帐篷里喝酒，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爆炸声。他骂骂咧咧地冲出去，只见西侧的帐篷燃起了大火，火药库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照亮了半边天。

“蠢货！谁让你们靠近火药库的！”拉格对着混乱的士兵怒吼，没注意到一道黑影正借着浓烟的掩护，悄悄爬上瞭望塔。

雷的手指扣住塔壁的裂缝，像只灵猴般向上攀爬。艾拉被吊在塔顶的横梁上，看到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刚要说话就被雷捂住嘴。“别出声。”他用断碑割断绳索，将她抱在怀里，“能走吗？”

艾拉点头，忍着伤痛站稳。雷搀扶着她，正要从塔后滑下去，却迎面撞上了赶回来的拉格。

“抓住他们！”拉格狞笑着举起火枪，“总算把你们这两条鱼钓出来了！”

士兵们围了上来，火把的光芒照亮了雷眼中的决绝。他将艾拉护在身后，断碑直指拉格：“你的对手是我。”

“就凭你这毛头小子？”拉格轻蔑地笑了，火枪对准雷的胸口。

就在这时，塔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阿水操控着积水，形成一道水墙，将士兵们的脚腕牢牢冻住。托姆趁机扔出最后一个炸药罐，在人群中炸开。

“快走！”霍克的声音从塔下传来，他正带着孩子们接应。

雷拉起艾拉，纵身跳下瞭望塔。落地的瞬间，他听到身后传来火枪的轰鸣，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岩石上迸出火花。

拉格的怒吼声在身后回荡：“追！给我追！他们跑不远！”

众人钻进蝙蝠洞，霍克用巨石堵住洞口，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艾拉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雷连忙掏出艾拉自己配制的疗伤草药，捣碎了敷在她的伤口上。

“谢谢你。”艾拉轻声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雷摇摇头，看向老祭司：“我们必须立刻去迷雾谷。落星崖已经暴露，清剿队很快会调来更多人手，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老祭司点头：“我让巴特尔带的人应该已经在去迷雾谷的路上了，他知道怎么联系常青林的亲合派。”

“可我们没有醒神花，怎么穿过瘴气？”托姆问道。

艾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片干瘪的紫色花瓣：“这是我之前在暗河岸边找到的，虽然不是新鲜的，但应该能顶一阵子。”

雷看着花瓣，又看了看艾拉受伤的脸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总是安静的精灵女孩，总在不经意间带来希望。

蝙蝠洞的深处有一条通往外界的暗河，众人乘上藏在那里的小船，顺流而下。船行至黎明，终于看到了迷雾谷的轮廓——那是一片被淡紫色瘴气笼罩的山谷，谷口的悬崖上隐约能看到零星的紫色花朵，正是醒神花。

“还有两天才是月圆。”雷望着瘴气，眉头微皱，“我们先在谷外休整，等醒神花开了再进去。”

他们在谷外的山洞里安顿下来，老祭司用艾拉的醒神花和草药熬制解毒剂，托姆则用船上的废铁打造新的武器，阿水每天去河边探查动静，霍克和雷则轮流放哨。

月圆之夜终于到来。迷雾谷的瘴气在月光下泛起奇异的光泽，谷口的醒神花如同被点亮的灯笼，次第绽放。艾拉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花瓣，每一片都用湿布包裹好，生怕失去药效。

“亲合派的人说，进谷后一直走，看到刻着和平图腾的巨石，就往右拐。”艾拉指着谷内，“那里有他们的秘密据点。”

众人服下解毒剂，走进迷雾谷。瘴气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刺鼻，但若有若无的花香中和了毒素，让人不至于窒息。谷内的树木都长着奇异的紫色叶子，地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随时会陷下去。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果然看到了一块刻着和平图腾的巨石——图腾上人类、精灵、蛮族、矮人和水泽部落的象征环绕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形，与雷手中的断碑上的“平等”二字莫名契合。

“往右拐。”雷带头转向，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

众人迅速躲到树后，只见十几个穿着守旧派服饰的精灵，正围攻着几个穿着亲合派服饰的战士。亲合派的首领是个中年精灵，他的弓箭已经断了，正用一把短剑艰难地抵挡着。

“是莱昂队长！”艾拉低呼道，“他是亲合派的领袖之一，我老师的朋友！”

雷当机立断：“霍克，你带托姆和阿水从左侧绕过去，断他们的后路；艾拉，你用弓箭压制他们的弓箭手；我去帮莱昂队长！”

众人立刻行动。霍克带着托姆和阿水钻进密林，托姆用石头砸向守旧派的后方，阿水则引动地上的积水，让他们的脚陷进泥里。艾拉的弓箭精准地射向守旧派的弓箭手，每一箭都逼得他们抬不起头。

雷握着断碑冲上前，碑刃横扫，将一个守旧派精灵的长剑劈断。莱昂惊讶地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大喊：“多谢援手！”

守旧派的精灵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援兵，顿时阵脚大乱。雷的断碑在月光下泛着白光，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星核碎片的微弱力量，让守旧派精灵的武器纷纷崩裂。

战斗很快结束，守旧派的精灵死伤过半，剩下的人狼狈地逃走了。莱昂走到雷面前，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各位相救，我是常青林亲合派的莱昂。”

“我是雷，来自落星崖。”雷回礼，“我们是来寻找塞拉菲娜长老和星核碎片残片的。”

莱昂的眼神暗了下来：“长老被守旧派软禁在生命之树里，碎片残片也被他们夺走了。他们说要用法力净化碎片，其实是想借助碎片的力量，彻底驱逐所有非精灵种族。”

他叹了口气，带着众人走向据点：“我们的人已经被守旧派追杀得所剩无几，若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恐怕今天就要全军覆没了。”

亲合派的据点隐藏在一片竹林中，这里的竹子都长着金色的条纹，是常青林特有的“守护竹”，能屏蔽魔法探测。据点里只有十几个精灵，大多带着伤，但看到雷等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

“塞拉菲娜长老一直在等你们。”莱昂递给雷一片金色的竹叶，“这是长老偷偷送出来的，说看到带这个竹叶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们。”

竹叶上刻着一行精灵文字，艾拉轻声念道：“星核本是同源，裂隙因心而生，欲补苍天，先平人心。”

雷握紧竹叶，又看了看手中的断碑，突然明白了老祭司的话——星核碎片的力量，从来都不是用来征服的，而是用来团结的。

迷雾谷的瘴气在月光下缓缓流动，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雷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们不仅要救出塞拉菲娜长老，夺回星核碎片残片，还要面对一个更艰难的任务：唤醒那些被仇恨蒙蔽的心灵。

但他不再迷茫。因为他身边，有愿意并肩作战的同伴；因为他手中，有象征着平等与和平的断碑；因为他心中，有永不熄灭的星火。

竹林深处，一只信鸽振翅起飞，朝着银月联盟的方向飞去。信鸽的腿上绑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猎物已入迷雾谷，请求支援。——守旧派密使”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迷雾谷外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