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宅寻根迹
自那夜玉珏强行灌注记忆碎片后，赵昭明看世界的眼光悄然改变。
昔日眼中平凡的小区棋局，如今看来竟隐约带着几分弈仙楼的风骨——虽然眼前的大爷们穿着跨栏背心，为一步臭棋气得直拍大腿。
就连陈放推眼镜的动作，都让他莫名联想到锦衣卫研判卷宗时的专注。尤其是对方啃鸡翅时那利索劲儿，总让赵昭明无端想起厂卫里擅长刑讯的好手。
“小赵啊，”陈放被他盯得发毛，护住饭盒，“你最近眼神怪吓人的，我没偷吃你外卖。”
赵昭明收回目光，长叹：“朕……只是在思考哲学问题。”
“说人话。”
“为什么我看谁都像明朝人？”
陈放默默掏出手机搜索“精神分裂早期症状”。
这种无处不在的既视感让赵昭明渴望抓住一点真实的、能与“过去”相连的凭证。于是当社区王大妈再次提起老宅事宜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目的地：赵家老宅。队友：陈放（自称是去防止赵昭明把老宅里的旧物当文物上缴国家）。
陈放开着租来的小车，车载音响轰鸣着现代旋律。赵昭紧抓安全带，面色发白：“陈兄，此铁匣速度惊人……能否稍缓些许？朕有点晕。”
“这叫速度与激情！”陈放一拍方向盘，“人生得意须尽欢懂不？”
赵昭明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悲愤交加：想当年纵马驰骋何等潇洒，如今竟被这铁盒子整治至此！
老宅坐落在村尾，一座墙皮剥落的平房挤在新建小楼间，像个固执的守望者。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与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破窗，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
屋内堆满蒙尘的旧物：缺腿的桌椅、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缸、泛黄的年画，还有一台带着雪花屏的黑白电视机。
【老宅探索日志】
*搪瓷缸：红白配色，“劳动最光荣”字样配牡丹花。
*内心OS：此杯形制敦厚，别具生机。“劳动最光荣”深得吾心。若大明百姓皆有此觉悟，何愁国不富民不强？
*黑白电视机：方块状，玻璃屏，后凸，带线。
*内心OS：此物古怪，莫非番邦“照妖镜”？（按下开关，雪花屏亮起发出刺啦声）妖物！陈放！快取黑狗血来！
*塑料热水瓶：红色，轻巧，“囍”字。
*内心OS：保温之器竟如此轻巧？妙哉！若用于军旅，必省不少人力！（试图拔瓶塞被陈放阻止）
陈放跟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直播明朝皇帝勇闯八十年代！老铁们双击666！”
赵昭明白他一眼，目光被墙角一个积灰的木箱吸引。箱子比其它物件更显古旧，木质黝黑，雕着模糊的松鹤延年图案。
箱内是旧衣、连环画、粮票……以及一本牛皮纸包裹的书册。
《弈林秘谱》。
弈林！
他的手微微颤抖。书页内是工整小楷抄录的棋谱，源自《橘中秘》、《自出洞来无敌手》等古谱，其间更夹杂大量批注、变招推演与心得感悟。
【实时脑内弹幕】
*这“弃马十三招”变种，竟与朕当年所思一般无二？！
*批注：“此‘铁滑车’过于凶险，若遇高手，恐弄巧成拙。”——妙啊！朕也是后来才悟出此理！
*“金钩炮后续变化推演……”——此路变化朕思索三日方得，此人竟也推演至此？！
越看越是心惊。这抄谱之人的棋路风格、思维方式，甚至对复杂变招的理解，都与大明棋王赵昭明高度契合！
他猛翻至末页——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方小小私印。
印文篆字：“昭明弈趣”。
轰！
如惊雷炸响脑海。
昭明！
原主赵昭明。穿越身份赵昭明。大明棋王赵昭明！
难道真是巧合？
世间怎有如此荒谬的巧合！
冰冷寒意混合巨大荒谬感攫住他。他仿佛跌入跨越数百年的巨大谜团，自己既是谜题，也是答案。
陈放凑过来愣住：“昭明弈趣？这老宅是你太爷爷的？你们老赵家祖上也是棋王？”
赵昭明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方印。
目光扫过这间堆满旧时光的老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感受到“过去”的重量。它不是虚无记忆，而是化作了砖瓦梁木，化作了手中棋谱，沉重地压在他的肩上，刻在他的名里。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小赵？你没事吧？脸白得吓人。”陈放担心地推他。
赵昭明深吸气，压下翻腾心绪，将棋谱紧紧抱在怀里。
“无事。”他声音沙哑，“再找找。或许还有别的。”
最终，在隐蔽墙洞暗格中，他们摸出一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青铜棋盒。
盒盖上雕刻繁复云纹，以及众星捧月般的七颗星辰。
七星！
赵昭明瞳孔骤缩。寒山寺那夜，玄嗔虚影，未完成之局——“七星聚会”！
棋盒冰凉沉重，挂着一把坚固铜锁，仿佛锁着某个惊天秘密。
【微信群-吃瓜小分队】
陈放：[图片][图片]紧急情报！老宅发现祖传棋谱和神秘青铜器！
苏晓月：！！！《弈林秘谱》？昭明弈趣？！等等……七星图案我好像在哪本民俗志怪里见过……
陈放：@赵昭明大佬，你祖上到底干嘛的？是不是守护龙脉的？
赵昭明：……
（赵昭明已退出群聊）
陈放：“……喂！”
赵昭明默默将《弈林秘谱》和青铜棋盒收好。
归途异常沉默。窗外霓虹闪烁，再不能吸引他半分注意。
陈放试图活跃气氛：“嘿，想开点！至少证明你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祖上阔过！说不定是隔代遗传？棋王之魂觉醒！”
赵昭明望着窗外，许久，才轻轻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或许……我并非觉醒。”
“而是……归来。”
陈放没听清：“啊？你说啥？”
赵昭明不再言语，只是将怀中冰凉的青铜棋盒抱得更紧。
老宅寻根，根已寻到。
却比寻不到时，更加迷雾重重。
而那把锁，究竟锁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