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系统特训启
自老宅归来，赵昭明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不再对着屏幕生闷气，也不望天感慨世风日下，只是终日摩挲着那本《弈林秘谱》，或凝视那个锈迹斑斑的青铜棋盒，眼神飘忽，仿佛魂魄仍留在那间堆满旧时光的老屋里。
陈放有些慌了。
他宁愿赵昭明研究共享单车是不是新型木牛流马，或者质疑肥宅快乐水掺了蒙汗药。此刻这过分的安静，配上那深沉得能拧出水的目光，让他觉得这人下一秒不是要羽化登仙就是要拔剑自刎。
“小赵啊，”他小心递过一罐新口味薯片，“黄瓜味的，清热去火。”
赵昭明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印着英文的包装上，沉默良久：“此物……是外敷还是内服？莫非是治心火的膏贴？”
陈放：“……你还是继续深沉吧。”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陈放断定赵昭明这是信息过载外加身份认知障碍——通俗讲，就是钻牛角尖了。
必须给他找点事做。
次日，陈放抱着一摞比《辞海》还厚的书，砰地砸在赵昭明面前。
“此乃何意？”赵昭明被灰尘呛得回神，“莫非又要学那拼音输入法？”
“非也！”陈放推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从今日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欢迎来到地狱式系统特训营！”
赵昭明：“？？？”
【特训计划书.docx - 陈放制定】
主题：论如何将野生大明棋王培养成现代职业棋手
第一阶段：理论重塑
*教材：《梅花谱》（精讲）、《象棋现代布局精要》、《中炮对屏风马权威指南》
*目标：摒弃过于偏门的古谱野路子，系统掌握现代布局理论，尤其是防守体系
*赵昭明内心OS：弃朕之妙手，学此等匠气死板之术？
第二阶段：实战对抗
*对手：省队“磐石”郑坤为主，AI软件为辅
*要求：严禁开局前十手使用“瞎眼狗”或“敢死炮”
*赵昭明内心OS：与顽石对弈还要自缚手脚？岂有此理！
第三阶段：复盘分析
*方式：陈放：“AI推荐跳马，胜率提升5%！你为何非要飞象？”
*赵昭明：“飞象乃是为了蓄势！跳马味同嚼蜡，毫无灵性！”
*陈放：（抓狂）“先给我把胜率搞到60%再谈势！”
特训首日，在赵昭明的极度不配合中拉开序幕。
陈放要求精读《梅花谱》，重点学习“屏风马”对抗中炮的体系。“屏风马，稳如泰山！”陈放唾沫横飞，“任你中炮凶猛，我自岿然不动！这才是现代棋理的根基！”
赵昭明皱眉翻书。对习惯进攻、善用奇招的他来说，这种钻研如何挨打的套路简直憋屈。
“迂腐！棋道如兵道，岂能一味固守？岳武穆破金兵拐子马，也是以攻代守！”
“岳飞那时候还没屏风马！”陈放敲桌，“现在，立刻，给我摆屏风马应对中炮进七兵的最新变例！”
第一次队内训练赛，赵昭明执黑对郑坤。
他下意识想走“金钩炮”，手刚伸出就被陈放瞪了回去。“屏！风！马！”陈放无声做口型。
赵昭明憋屈地收回手，老老实实走了“马8进7”。
对局成了一场折磨。郑坤的棋如打磨光滑的巨石，没有棱角，没有缝隙。赵昭明所有灵光一闪的陷阱和诱饵都如石沉大海。他感觉攻击无处着力，反被沉闷的防守之势裹挟，难受得想吐血。
中盘时，他抓住机会准备弃兵抢攻，走一步极具想象力的“高吊马”——
“等等！”陈放叫停，“这步风险极大！AI推荐平炮兑车，简化局面！”
赵昭明怒了：“此时兑车，攻势岂非付诸东流？此马一挂，如尖刀抵喉！”
“郑坤最不怕乱！你看他眼神有半点乱吗？”
赵昭明抬头，看见郑坤平静地看着他，甚至打了个哈欠。
最终，他输掉了这盘棋。输得憋屈，输得窝囊。
“感觉如何？”赛后陈放问。
赵昭明黑着脸：“……如鲠在喉。”
“这就对了！”陈放拍手，“就是要让你咽下这根刺！光靠奇招走不远！真正的强大是攻守兼备！”
赵昭明不服却无法反驳。郑坤铜墙铁壁般的防守，让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的短板。
夜深人静时，他独自摆棋，推演输给郑坤的那盘。冷静下来再看，那些“稳健”招法在保持均势、不露破绽方面确实有效。
尤其是“屏风马”体系，那种层层设防、暗藏反击的韧性，与他过去理解的单纯挨打似乎不同。
他再次拿起《梅花谱》，仔细阅读几百年前古人写下的棋评：“……屏风马者，非一味死守也。看似退让，实则蓄力。犹如江河，遇礁石则绕之，看似柔弱，然汇聚成势，终可穿石……”
蓄力？汇聚成势？
赵昭明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势优于子”的理论。他一直认为“势”通过进攻、弃子、压迫获得。但屏风马……这种注重阵型、注重防守的体系，似乎是在用“不输”来默默积累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势”？
一种属于防守的“势”？
把势的偏重从进攻扩展到防守的方面，这难道不是一种进步？
这个念头如电光闪过。
第二天，陈放抱着棋谱和电脑出现时，惊讶地发现赵昭明已坐在棋盘前。
面前摆开的，正是一局屏风马对中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放调侃。
赵昭明没抬头，手指划过棋盘一处衔接点，低声自语：
“此处若先飞象固防，而非急于跃马，虽失一先，然阵型更厚，犹如深潭，可纳万物，反诱敌深入……此是否亦可视为‘蓄势’之一法？”
陈放凑近一看，猛地拍他后背：“开窍了啊！对对对！厚势！厚势懂吗！”
赵昭明被拍得趔趄，嫌弃地瞥他一眼，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微弯。
地狱特训，终于现出一丝曙光。
而那个青铜棋盒依旧静置角落，锁着秘密，仿佛在等待他真正强大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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